29 December 2007
台灣的夜色
在香港,新書《女媧之門 - 時空的裂縫》已經出版了,暫時只有在會展舉行的書籍博覽找到,下星期會陸續現身各大書店。這本書跟台灣冬天的夜色一樣,不是漸變,而是突然的,大概喜歡的人會超喜歡,討厭的人會恨不得燒書洩憤,要在兩者間取得平衡也許並不容易。
26 December 2007
路
給P:
這段路,我們已經走過十四年。路旁的風景都變了,大廈在變遷、商場拔地而起,節日的燈飾曾經黯淡,近年又回復熾亮,還沒改變的,是每年的盡頭,我們都會並肩再走這段路,朝著海,由九龍塘到尖沙咀,直到對岸的繁華像鐵壁一樣攔阻我們。
十四年前,我失戀,你陪我走路散心。之後多年,你我都在感情上一次又一次受到傷害,我們都有各自想念的女孩,年輕的我倆以為愛情就是一切,這麼可笑。後來我們開始談別的,談工作、談理想,談創作,談世上各樣的阻攔,愛情變成微不足道的事情;當我們漸漸發現,自己走上跟大部分人不同的路,寬闊的窩打老道和彌敦道都彷彿變成狹窄小路了,天氣愈來愈熱,我們的心卻漸見冰冷。這每年一度的約會成為儀式,我們在路上回顧過去一年的遭遇,卻不敢展望,未來從不握在手裡,我們如斯被動。
中學畢業都有十年了,我們各有自己的人生,但因著這段路,我們總算同行,像過去唸書的日子。經過這許多年,我們漸漸明白自己應走的路、應做的事,不斷下沉的生命好像找到承托了,雖然它像絲一樣輕一樣薄,但卻比全城的燈火都要真實,我們開始敢為來年想望。你看看〈王上17:8-16〉,正如你所說的一樣,其實都沒有什麼好擔心了,我因此快樂起來。
21 December 2007
新書出版前的幾個片段
季節已經記不起來了,那時我和Simon仍未畢業,一天我們到沙田廣場底層的餐廳吃午飯,談起VW這小說的意念。當時我就想到用三國時代作為第一集的時代背景,但三國人物、事件浩繁,以此為題寫過的人也很多,於是選材和敘事角度就成了難題。餐廳裡很少人,我們談得忘我,談笑聲在空洞的商場來回盪漾,我接納了他的建議,集中寫英年早逝、壯志未酬的孫堅,現在想來這真是正確的決定,他是一個豐富卻從來少人著墨描寫的人物,這幾年間,他的紅頭巾在我的想像裡愈來愈鮮明。
2003年
這年我在出版社當編輯,利用工餘時間完成了VW的第一稿,那時仍未有第二條主線,想起來這版本真是乾瘦不堪。當時出版經理讀了一篇,認為故事的構念很好,但卻嫌我在描寫上花了太多筆墨,竟建議用插圖取代某些場景描寫,我幾乎沒有呆住。她的話對我衝擊很大,自此我特別在意描寫這似乎被今日圖像文化逐漸取代的文字功能,其實不論是景物、人物或心理描寫,出色的描寫應該跟小說人物密不可分。
2005年
十月某天,VW的第二主線在腦海裡浮現、重組,跟第一稿的情節錯綜複雜地交纏,彷彿是上天的禮物,也像由黑夜孵化出來的噩夢,令我徹夜難眠。清晨醒來,天還未亮,我坐在電腦前打下這些剛剛誕生、濕潤微暖的意念,寫好的時候,窗外世界都明亮了,我卻疲累不堪。
2007年
那是在意大利小城Bergamo的最後一天,我冒著微雨走上一座小山,別過幾間餐廳,停在一個碉堡的外庭,四周除了雲霧就是墨綠色的樹林,沒有一個人。天氣陰陰冷冷,這時我第一次在旅程中感到孤單,我向著朦朧的景物叫喊,發現自己微弱的聲音,一下子就被這個古老的山城吸收,我好像什麼都沒有了,但我卻拾到一塊寶貴的碎片:深刻的孤獨。如果沒有它,我就無法把VW的第二主線寫好。
後來在羅馬,參觀距離中央車站不遠的Basilica教堂,大門上栩栩如生的天使浮雕,留住了我的腳步。自此,我相信VW裡也有著一道凝固著生命的大門,等著誰去開啟。因為這個想像,今日它終於在VW這代號以外,有了自己的名字:《女媧之門》。
14 December 2007
休息的時候(或懶惰的時候)
10 December 2007
06 December 2007
妹妹
她有自己的想法,於是有自己的世界,儘管它細小。小時候,我們玩在一塊,有時她跟我玩機械人、下棋、打「街頭霸王」;有時我跟她玩娃娃。我們的娃娃都有名字、都有個性,日子久了,就有屬於它們的歷史和世界觀,這些,大抵是我所賦予和建立的,而我並不自覺。妹妹的創作力較弱,她常處於被動的位置,並不擁有建構自己世界的機會。很多時候,她就活在別人的框架裡,在裡面加添一點什麼、改動一些什麼。在世界的創立上,我剝削她,但同時也跟她一樣,被人剝削。我們置身的世界,從古到今,都是一層剝削一層的,但剝削者的力量不在權力或財力,他們握有創作的力量,訂立規則、架構秩序,剝削以這些規則賴以為生的人,在下的人,只有在他人設計的藍圖上修修補補的份。
有時妹妹修補的行徑,會豐富了娃娃的世界,我享受這種互動的過程。我愛我妹妹。希望自己的書,能激發她更多的想法。
01 December 2007
冬天好夠零碎
最近又想寫詩,寫了兩首,詩風在轉變,所以一時間沒寫得好。其實這樣子算是健康嗎?一段日子寫小說,一段日子寫詩,兩種不同的思維,迥異的體驗,儘管都指向同一個終極。
跟爸相處愈來愈有壓力,他身體不好,患高血降,或許也擔心家裡的經濟,神經質的本性變本加厲,常常嘆氣。問他,他說沒事,但看到他眉頭深鎖的樣子,我心裡並不好受。我是為他難過,一個人到某個年紀,看到健康、親人、朋友、事業在自己手上一一流失,想挽留卻無能為力,內心焦急不安。從前他說不怕死,但我清楚知道,他怕得要命。
今日跟鄭政恆到阿麥書房補書,今期《月台》賣得很好,超乎預期。我們在書店裡遇上一位中二生,她主動問我們簽名,感覺很奇怪。希望她會繼續寫作。回到街上,從恩平道走出軒尼詩道,人很多,交通擠塞,政恆說不知道那邊發生什麼事,我隨口答可能是陳太或葉太巡遊拉票吧,後來才想到應該是葛福臨佈道大會的人潮和車潮。
29 November 2007
給C
十一月的海下,沒有烈日和暴雨,漫長的落葉路也找不到倉皇跳避的蟋蟀。我們懷著輕鬆的心情,在沙灘蹓躂拍照,再走入灣仔半島。中途迷路了,眼前盡是矮林,我帶你沿一條隱約可見的小徑往上走。我其實有一刻想過,不如折返吧,好讓我們在明朗的岔口重新選擇。雖然路有點崎嶇,沙石有點滑,但你比我更放心,一口氣的跟著我,終於我們回到大路上,那個位置,灌木叢為山林開了一扇窗,眼前盡是藍色的海,對岸就是船灣了。
我不是要說安慰的話,但正如你自己所說,這半年間的不如意,其實就像走過的冤枉路,讓你多看一點風景,經歷別人不曾遇到過的,對一個作家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如果我在歐洲的時候沒有遇到扒手、沒有遇到騙子,不曾迷路或彷徨,回到香港,我還有什麼可跟你分享呢?晚飯到了尾聲,當我告訴你自己的「夢想」,你說:「等我吧」,我真是說不出的感動,其實這擔子不應該交到你手上的,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應該不用為這些事勞累而專心寫作,懷著輕鬆的心情,像我們今日走過的路。
24 November 2007
一年
18 November 2007
歷史產物
我們有沒有心理預備,接受歷史改變的結果?
出席城邦書店舉行的「天星-藝術介入社會」研討會後,腦海裡不斷回響花苑的話:在社運中,藝術的力量不比行動的力量小。如果不是她的天星版畫,我也不會如此留意天星,以至後來的皇后運動。藝術的力量是滲透性,並非爆炸性的,結果就以版畫、攝影或文章的姿態,不知不覺鑽到我的內心了。天星事件一周年的今日,歷史似乎改變了,我們看到市民開始關心文化保育議題,施政報告不乏相關措施,灣仔市集和景賢里等也保留下來,但我跟另一講者曾德平一樣,不敢樂觀。政府和社會大眾的思維仍沒改變,他的話揮之不去:我們教授創意的,就是希望學生運用創意建立自己的世界,但現實是畢業後,他們為了生活,只能運用創意來服務大企業或跨國集團,那我們還教什麼呢?教育還有什麼希望?
我想起寫作班的學生。
16 November 2007
14 November 2007
書無聲
但今晚我出奇地發現,在銅鑼灣開張只有一個月的正文書店裡,書刊都默默待著,懷著耐性,不叫囂,不招徠,尤其架上完整的素葉系列,難得的樸實書店。聽店員說,他們還會收集風雅、呼吸、普普叢書和麥穗的出版物,這樣,香港文學就有望以完整的面貌在這重現了。我懷著期待的心情,像店員剛剛幫忙放上書架的《月台》,耐心靜待知音人。
13 November 2007
10 November 2007
我們的玩具
住藍田的時候,十五樓的鄰居把家居改作士多,我常常去買椰子味或西瓜味的圓柱冰條,這些都是看到牛頭角村巷子裡的理髮店和食店回想起來的。我還以為即將清拆的老村,住的都是老人了,但那些孩子在球場和公園裡奔跑嬉戲,他們的速度、他們在陽光下發亮的身體,叫人無法漠視。手上只有四枚孤忍的飛鏢,那麼籃球架、燈柱和鐵絲網也都成了他們的玩具,其實只要願意,整個屋村都可以成為我們的玩具吧,今日,Simon、蘇娜和我,還不是玩得興高采烈?離開了這許多年,這地方、這些人,仍在教育著我。
其他照片
04 November 2007
脆弱
伍晃榮在電視節目上,拿著一張老照片說:我們再年輕多一次多好。現在,每逢周日早上,我都會回到中學時唸書的地方,有時會想,如果在這裡再唸一次書就好了。一個人活到某個時候,會覺得自身的世界異常脆弱,或許不是「覺得」,而是「發現」,發現世界本來就是脆弱不堪,好像隨時會有人摧毀我的一切,我們抱緊一些東西,同時就失去這以外的東西,擁有愈多,像星塵一樣被拋到宇宙邊緣的也愈多,最可怕的是,一無所有的人,他的世界還是會脆弱得崩塌下去。我記得,在小學五六年級時,有次在前往補習社會經過的行人隧道裡,看到一條已死的蜥蝪,眼睛沒了,兩個孔洞彷彿是透明的,身體像化石般僵在地面,風吹進來,我就覺得牠漸漸化為塵埃,幾天後路過同一地方,已找不著半點痕跡。
電話沒有打通,留你一個短信。然後跟朋友到城門河邊走走,陽光過分暖和,並不真實。河邊有男人往河裡拋大石,拉上來,再拋,他在趕魚,把魚趕到另一邊的網去。魚不會看見那張網,牠們只會感到河水受到拍擊,在驚嚇中往前游,直到被網網住,才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我們在熱鬧的公園裡往前走,前路彷彿無窮無盡,在抵達我們的網之前,除非找到信實而可靠的,否則,只會跟脆弱的世界一同崩解。
31 October 2007
噪音鬧彆扭
28 October 2007
睡得好狠
漸漸覺得在夜裡看書、談電話、上網都很無聊,撐不到凌晨三四時,早在一二時就去睡了,睡眠時間平均八至十小時,但白天要是在家裡,還是有些時刻感到非常疲累,不得已鑽到床上小睡片刻。如果要外出,在長長短短的車途中,我也會有些淺睡的時候。這樣算來,一天可能有十二至十四小時睡過去了,其餘的時間,就到學校教寫作班、閱讀、日常雜務、跟朋友見面、構思小說。
日常雜務和構思小說最叫我疲憊,有時我覺得它們根本是同一件事,同樣在瑣碎裡找尋某種秩序,在尋常裡找尋變數,透過人的行動和反應思考世界,時而乏善可陳,時而驚喜處處。或者睡覺也是這麼一回事吧,近來也沒有什麼難忘的夢,純粹的睡眠,純粹的休息,卻又叫人如此乏力。
26 October 2007
24 October 2007
秘密和荒謬的陽光
首先,我們要認清,導演要說的,並非發生在某人物身上的獨特故事,它是普遍性的。女主角李申愛到密陽的第一天,金先生為她介紹這個地方,密陽是個人口逐漸減少的小鎮、風景不錯,有些什麼名勝等等。然而後來李申愛的弟弟到訪時,問同樣的問題,金先生卻回答說:密陽還不是個同樣的地方,有著同樣的人。無論電影關心人性、信仰或上帝,這都是給每個人的命題。
對基督徒來說,大概會這樣理解:李申愛懷著亡夫之痛,帶兒子回到丈夫的家鄉定居,就像我們沉淪在憂傷裡的自虐行為。為了得到當地人的注意和包容,她辦了鋼琴學校,也四處放風聲,告訴大家要買地投資,卻沒想到引來校巴司機綁架兒子,兒子死去,綁匪被捕,她懷著更大的傷痛和對世事的迷惑,在祈禱會中接受了基督教信仰。藉著神的愛,她得著平安和喜樂,更融入當地教會,積極事奉,但偶爾獨處時仍感傷痛。後來她本著基督寬恕仇敵的教誨,決定到監獄探望綁匪,寬恕他並宣揚神的大愛。沒想到綁匪在監獄中已接受了耶穌,神已赦免他的罪,這刻,她無法接受,為何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創傷,在還沒寬恕這罪人之前,神已首先赦免他,她崩潰了。自始她離開教會、破壞教會、傷害自己和弟兄姐妹,繼而自殺,被關進精神病院,康復以後,她跟上帝決裂了,又回到密陽尋常的生活裡去。人沒有赦罪的權柄,只有神可以,她經歷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縱使依循神的旨意而活,有時是挺難的。但上帝沒有離棄她,金先生不離不棄的愛,以男性出現的愛,明知李申愛不喜歡自己這類型但仍時刻守在她身邊的愛,不是象徵著上帝的眷顧嗎?
然而……
無疑李申愛做了蠢事,假裝投資買地的舉動引來綁匪的注意,但如果依電影裡說,在一柱陽光裡也有神的旨意,那就不難解釋她兒子怎麼會失去性命了;凡事都在神的掌管中;我們不能成聖,即使連寬恕一個人也做不到,恨誰、饒恕誰,都是神的旨意,愛誰、不愛誰,都不是自己選擇的,是這樣嗎?我大半個下午就這樣坐在窗前去想,我拒絕相信偶然,不能接受沒有主宰、我們不過是偶然的產物,這樣我們活著就沒有意義,一切都是虛無。但如果凡事都是神的旨意,我們無從選擇,明知依循神的旨意而活是難的,仍逆來順受,即使離棄他、反抗他,他都在我們沒有在意的角落灑下陽光(電影最後一幕),所有的選擇都不出於自己(包括有些人可笑的說法:是人選擇宗教,不是宗教選擇了人),那就是意義嗎?人的價值到底在哪裡呢?我想到這就不敢再想了,想下去也是虛無。
然後,我作了禱告。
當質疑他的時候,我也只有透過禱告來尋求答案,不是荒謬嗎?
延伸閱讀:密陽,就是秘密的光
19 October 2007
西歐旅行日記(二)
白色小屋、遙遠雪山,伊斯蘭式的古堡和宮殿,構成與世隔絕的世界。真難想像住在這裡,我會變成什麼樣子。遊覽的時候,有種隱約的想法,尤其在玻璃或鏡子前看到自己的倒映:跟這裡的一切並不相像,不屬於這裡,所以這就是我。
在香港,由於我們跟所有的人和事都過於相像,有時就把自我的獨特性遺忘了,這感覺無疑是孤獨的,故此我們總是「跟風」或「埋堆」,找尋認同、找尋存在,卻因此喪失更多的自我。
遊覽Alhambra時,我終於強烈感到:世界是個地盤。Alhambra過去經歷的一切,我們稱為歷史的東西,不過是一段施工過程,從而建立起今日我們走過的旅遊熱點、博物館或古蹟。如果Alhambra的建造者--當時的君王,以及捍衛者--士兵和祭司,知道自己辛苦營造的,不過是幾個世紀後的一個公園、一個公廁、一個賣紀念品的地方,他們會感到無奈、憤怒還是可笑呢?最可笑的是,今日的Alhambra仍是地盤,它永遠都是,我們都是工人,奔波於水泥和鋼筋之間,卻不知要興建什麼。
18 October 2007
軟弱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我隨即想起余華的話:
……我已經知道寫作會改變一個人,會將一個剛強的人變得眼淚汪汪,會將一個果斷的人變得猶豫不決,會將一個勇敢的人變得膽小怕事,最後就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變 成了一個作家。我這樣說並不是為了貶低寫作,恰恰是為了要說明文學或者說是寫作對於一個人的重要。因為文學的力量就是在於軟化人的心靈,寫作的過程直接助長了這樣的力量,它使作家變得愈來愈警覺和傷感的同時,也使他的心靈經常地感到柔弱無援。他會發現自己深陷其中的世界與四周的現實若即若離,而且還會格格 不入。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具有了與眾不同的準則,或者說是完全屬於他自己的理解和判斷,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具有了無孔不入的本領,他的內心已經變得異常的豐富。這樣的豐富就是來自於長時間的寫作,來自於身體肌肉衰退後警覺和智慧的茁壯成 長,而且這豐富總是容易受到傷害。……
--〈我為何寫作〉《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
文學或寫作帶來的軟弱,不單是作家需要的特質,同時也是每個人需要具備的,透過閱讀,讓文學的力量「軟化人的心靈」,這就是我在這裡從不迴避自己軟弱一面的原因,像母親去世的事、失戀、生活的困頓和迷茫,我都寫下來。我的blog並非要粉飾一個別人喜愛的「我」,它的存在只為了展示原來的「我」,並繼續使我軟化,雖然這會同時帶來覺醒和傷感,使人感到跟周遭的世事格格不入,但只有這樣,我們才會學懂愛自己、愛別人和這個世界。
16 October 2007
13 October 2007
西歐旅行日記(一)
5月3日 Sevilla, Spain
就這樣,我離開了清晨的馬德里。當我懂得說hola(你好)和galacas(謝謝),以及點cafe con leche(latte)以後,對於旅行的恐懼已經一掃而空了。馬德里始終是個大城,是首都,跟香港有點相像,所以Sevilla對我來說,是另一個國度。雄偉的教堂,寬闊的廣場和大道,有點樂園的味道,但也叫我歎為觀止。
今天我遇到四個香港人,很奇怪,當我聽見自己說廣東話時竟有種陌生的感覺,只不過四天而已,遺忘真的如此無孔不入嗎?那麼,我也將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包括佛羅明哥的舞者和節拍嗎?
在觀賞表演的小店裡,我遇到來自美國的Anna和Micheal,他們很友善,告訴我很多關於佛羅明哥和Granada的事,有時我覺得,旅行還是看人比看景的好。
晚上七時,太陽燦爛地照耀著,我坐在街上吃晚餐,感覺跟午飯沒兩樣。Paella的味道很不錯,有機會我得再嚐。
12 October 2007
拉近文化
財經台(第八台)
首播:13日(六) 23:30
重播:14日(日) 06:30, 11:00, 24:30、20日(六) 08:30, 14:00
另會於無料頻道有線第一台(第十四台)重播,我家的電視是 0 台,不知道你的電視能否接收?
18日(四) 13:00
19日(五) 03:00
10 October 2007
塔門背面
08 October 2007
虛弱
使人充實的事物,永遠不從外面來,包括我們坐船看到的景色、豐富的晚飯、一兩齣電影、虛名、獎金、紅酒,一枝煙或一首歌。虛弱如此實在,它不是一種感覺,不是情緒,是生活的核,是一段未知的距離、是一個人、是說出口後無法收回的話,是未知。
是一種與小說世界接軌的狀態,虛弱,因而變得敏感、荒謬、細微、憐憫和刻薄。
03 October 2007
十月七日,塔門起行.活動安排
01 October 2007
驅之不散
即使是集體創作,像寫劇本,到真正落筆時,還是得獨自面對那一紙的空白。
所以應有線電視節目拉近文化「藝星」環節之邀,跟一行八人的攝製隊到舂坎角拍外景時,我覺得他們是快樂和幸福的,幾個人各司其職,有時認真,有時遊戲,互相揶揄,幾個小時轉眼就過去了。於是我又想起最初辦《月台》的時候,儘量手作的工序繁瑣,我們時而受傷,時而吵架,但山寨廠式流水作業的日子還是樂趣無窮,苦悶的時候,我們就拿不在場或最懶的人來取笑,而這人多是恒一;有時我們會各持己見,爭吵至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不知不覺竟就走過一個年頭,而可見的未來,我們還是一行幾人向前走,像今日的攝製隊伍。
或許,文學雜誌前仆後繼的一個原因,正是我們下意識要驅趕那寫作帶來的驅之不散的寂寞。
節目暫定於10月13日播放,這可算是《幻聽樹》和converse的廣告雜誌,我覺得會是相當搞笑的一集,為什麼?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26 September 2007
22 September 2007
我們絕非孤獨 - 序細細的詩集《如果( )》
我認識細細,不過半年,一時間也不知要如何介紹這本詩集。而最困擾我的問題,是為什麼要讀詩呢?對讀者來說,為什麼要讀一個陌生者的詩?
後來我想起,辛波斯卡這樣寫過一粒沙:
它不需要我們的瞥視和觸摸。/它並不覺得自己被注視和觸摸。/它掉落在窗台上這個事實/只是我們的,而不是它的經驗。/對它而言,這和落在其他地方並無兩樣,/不確定它已完成墜落/或者還在墜落中
我們不是沙,所以不能發現沙的經驗,即使發現,也無法理解。沙的世界獨立於我們,只有它會知道自己在墮落,或者,墮落對它而言是飛翔,是慵懶,是戀愛,沙的故事,只有沙能明瞭。於是細細發現了自身的經驗,透過寫詩,她明白自己是否需要他人的「瞥視和觸摸」,知道自己正在墮落或飛揚,這些詩是她的故事,也是她。
幸運的是,詩不同沙,是我們創造的,是可以理解的。或者我們不懂得詩,覺得詩人都是神秘的獨語者,但只要撇去「詩」,詩人也是人,跟每個人一樣,並非獨立於我們的一粒沙。我反覆讀著這13首詩,看到的是一個初學寫詩的女孩,努力用詩探索自己。例如在相隔一段距離以後,細細重新發現自己對父親的關愛,以及自己敢愛的個性:
我們甚至/張不開口楞楞的站著/直至漁船一艘一艘銷毀/直至大廈被雨溶掉/直至玻璃釀成海洋/我才鼓足勇氣伸手去/觸碰你
──〈春節我們牽手〉
這份勇氣之大,甚至叫她任性地坐上飛機,隻身追尋遠方的情人:
城市裡的高樓一座座塌下來/揚起滿街微塵/潤濕了一地的眼睛/讓我的軟弱降落/飛翔到底要有多大的勇氣?
──〈四月寒風〉
然而,再勇敢的人也有軟弱,有多少人遇到挫折,就沈淪在憂傷之中?細細卻學會面對自身的軟弱,從不逃避:
寂寥在黑暗的隧道穿梭往還/駛不出空洞/也許 我們需要一個目的地/如像乘地車歸家
──〈某夜.微涼〉
黑鳥闖進房間亂飛/濡濕的羽毛散落在我身上/我想揮手把牠們驅散/卻已經沒有力氣/我只能靜靜的躺著不動/等待,靜靜等待/等待教堂的鐘聲響起
──〈退〉
我們原是共通的,而詩是橋樑,讓我們發現彼此最隱密的心事,最神秘的想法,然後我們會驚訝地發現,讀別人的詩,其實就是莫名其妙地閱讀自己,探索自己,作為人──我們絕非孤獨。
《如果( )》
手作限量版,定價$20
阿麥書房有售
21 September 2007
對峙
與時間
在黃石碼頭,發現船期表跟網上的資料有出入,錯過兩點半船的我們,距離下一班船竟有兩小時,而煙霞太厚,晚上是無法看星了,我們決定臨時更改行程,放棄塔門之行。Kit扛著大袋小袋的相機和睡袋,無用武之地。與時間和天氣對峙,我們永遠會是敗者,不如在碼頭上架起腳架,東拍西拍,吹水吹海風,也很快樂。
與螞蟻
我們改走黃石家樂徑,上山下坡,兩公里路程,慢慢走,也不過一小時。在途中的木椅歇腳時,一隻黑兵蟻路過,與person的鞋頭對峙。Person一擺腳,牠就閃縮,摸索敵人的虛實,再挺進,像一個繞著巨龍,伺機出擊的武士。
與雙腿
家樂徑雖短,但路面凹凸不平,而且天氣侷促,走起來很累人,我走慣山路沒問題,擅長打球的Kit和心痛則膝蓋疼痛。畢竟肌肉的爆炸力和持久力不同,要我爆發力量打球,不是不可以,但翌日注定要全身劇痛。我從來就不適應短時間爆發力量的運動,像短跑,我必然是龜速前進,長跑雖然跑得不快,但我還可以跑畢全程,這方面,想來是從前遠足鍛煉得來的,除了肌肉的耐力,還有意志和毅力。
與命運
走畢全程,我們回到碼頭,坐在堤邊看海。從工作談到志向,及至命運。「為什麼我是現在這樣的我」?這問題在帕慕克的《白色城堡》中,由占星學家霍加提出,現在落到我們身上。究竟是因著過去種種的因,造就今日的我,還是命中注定我是這個模樣,有我應走的路?又抑或人生是一道開放式問題,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沒有誰尋得答案,可能性還有許多,但無法否定的,是生命中有著無數超出掌握,卻又左右我們生活的事物,我們可與之對峙嗎?像一隻黑蟻面對巨大無比的腳掌,是不可能的,連擺出對抗的姿態也是多餘。最近我深深體會到這份無力感,我可以做的,只是盡力做好手上的工作,然後聽任它們發展,不管朝往好或壞的方向,它們都是組成我、組成世界的一部分,我就感到輕鬆和自在得多。
18 September 2007
17 September 2007
在樹下等你的日子
在樹下等你的日子,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憂鬱又美好。
我已經忘了你的容貌,或者我從來就不知道。我好像在誕生以前見過你,可想而知,我們分隔了多久。在這濃密的樹冠下,世界不過是幾個人的遊戲,我數算著,生命裡可以遇到的幾個人,正一個一個地消逝。葉影在地上婆娑如網,有時會令我錯認是你的身影,時間以最慢的姿態流過,我心存盼望。
有些人來到樹下,我就以為是你。我們談笑,有時彼此凝視,好像要在對方身上尋回前世的記憶。我們把自己的生活摺成小巧的飾物,送給對方。我們珍視,又好奇紙裡的秘密,把紙攤開,卻無法沿著摺痕,回復那生活的原貌,有時甚至把摺紙撕破。這時,她會忽然走開,步進樹影以外,眨眼消失在八月天的猛晴裡。
這樣,我又回到在樹下等你的日子。起初我以為,自己躲進了時間凝止的樹蔭裡,直到一日,頭上的樹幹被誰綁上一條紅色的膠帶,上面寫著「待移樹」的字樣。我知道,自己的時間無多了。每個人都有他曾經茂密的樹,在那片綠得發黑的樹冠下,我們都曾經年輕而無知,任性而不死。我從沒有想過,如果一天沒有樹,我會以怎樣的姿勢繼續活著,會如何跟你相遇。
當樹被移去,或枯死,我會在猛烈的日照下融化,並重新凝固成世上其中一樣會老會死的事物。風吹過,我合上眼睛,視網膜上枝葉的殘影在晃動,我聽見你的腳步了,是幻覺嗎?但願我張開眼睛,就會把你看見。(這是為一齣話劇《沒有記憶的街道》的場刊寫的,劇已上映,我就在這裡發表)
15 September 2007
今晚,我竟有失戀的感覺
我相信,我們彼此靠近,是因著寂寞。從前我會因為寂寞而愛上一個人,但這對今天的我來說,是不可能的,是毀滅性的,像深淵會把我吞噬,是我極力迴避的。可是,今晚從你口中證實他們的傳言,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仍難免落寞。臨走前,我們在車站如常說笑,我戲弄你,你就打我的手掌,然後像發現什麼趣事說,我的手掌好大啊。因著你的話,我張開手掌,你就把自己的手按在上面比大小。一瞬間,我瞧著這雙手掌緊貼在車站流金似的燈光裡。彼此縮手的時候,巴士來了,我跟你約實下次見面的日期,然後揮手道別,彷彿道別一個最好的朋友,道別這段相濡以沫的日子。
14 September 2007
詩人集體中毒事件
最後我們得出的結論是,打電話給不在場的呂永佳(著作《無風帶》),叫他和花苑在我們死後繼續努力,他倆是詩壇的最後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