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December 2007

台灣的夜色

下午五點半,台灣的夜色就來了,它眨眼轉濃,像黑咖啡注入白色的瓷杯裡。天氣轉冷,記得到來的第一晚,深夜氣溫還有19度,今天下午在淡水,可能近海的緣故,我們得迎著毛雨走在14度的街頭,不得了,找點熱食吧,這樣我們到了一間賣魚丸小吃的店子。店裡很暖,我捧回一碗魚丸餛飩,熱氣沸騰的,把相機的鏡頭都糊了。你吃了一口,高興得不得了,你說這就像家鄉的餛飩,餡少皮滑,簡單的豬肉就帶出餛飩的鮮味,比較起來,香港的鮮蝦餛飩什麼的,顯得太複雜多餘了。故鄉的味道把你逮住,你再添一碗。我試著,只道是全新的口味,如果意大利餛飩不算,那麼對於餛飩我就從來沒有可以比較的。那薄薄的外皮和一小團的餡肉轉眼就在口中溶化了,餘下的是溫熱和鹹香,它的美味來自簡單的材料、手作、即製即吃,還有你滿足的表情,這一切都融入我們的黑夜裡。店外更冷了。

在香港,新書《女媧之門 - 時空的裂縫》已經出版了,暫時只有在會展舉行的書籍博覽找到,下星期會陸續現身各大書店。這本書跟台灣冬天的夜色一樣,不是漸變,而是突然的,大概喜歡的人會超喜歡,討厭的人會恨不得燒書洩憤,要在兩者間取得平衡也許並不容易。

26 December 2007

女媧之門 - 時空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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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P:

這段路,我們已經走過十四年。路旁的風景都變了,大廈在變遷、商場拔地而起,節日的燈飾曾經黯淡,近年又回復熾亮,還沒改變的,是每年的盡頭,我們都會並肩再走這段路,朝著海,由九龍塘到尖沙咀,直到對岸的繁華像鐵壁一樣攔阻我們。

十四年前,我失戀,你陪我走路散心。之後多年,你我都在感情上一次又一次受到傷害,我們都有各自想念的女孩,年輕的我倆以為愛情就是一切,這麼可笑。後來我們開始談別的,談工作、談理想,談創作,談世上各樣的阻攔,愛情變成微不足道的事情;當我們漸漸發現,自己走上跟大部分人不同的路,寬闊的窩打老道和彌敦道都彷彿變成狹窄小路了,天氣愈來愈熱,我們的心卻漸見冰冷這每年一度的約會成為儀式,我們在路上回顧過去一年的遭遇,卻不敢展望,未來從不握在手裡,我們如斯被動。

中學畢業都有十年了,
我們各有自己的人生,但因著這段路,我們總算同行,像過去唸書的日子。經過這許多年,我們漸漸明白自己應走的路、應做的事,不斷下沉的生命好像找到承托了,雖然它像絲一樣輕一樣薄,但卻比全城的燈火都要真實,我們開始敢為來年想望。你看看〈王上17:8-16〉,正如你所說的一樣,其實都沒有什麼好擔心了,我因此快樂起來。

21 December 2007

新書出版前的幾個片段

2000年
季節已經記不起來了,那時我和Simon仍未畢業,一天我們到沙田廣場底層的餐廳吃午飯,談起VW這小說的意念。當時我就想到用三國時代作為第一集的時代背景,但三國人物、事件浩繁,以此為題寫過的人也很多,於是選材和敘事角度就成了難題。餐廳裡很少人,我們談得忘我,談笑聲在空洞的商場來回盪漾,我接納了他的建議,集中寫英年早逝、壯志未酬的孫堅,現在想來這真是正確的決定,他是一個豐富卻從來少人著墨描寫的人物,這幾年間,他的紅頭巾在我的想像裡愈來愈鮮明。

2003年
這年我在出版社當編輯,利用工餘時間完成了VW的第一稿,那時仍未有第二條主線,想起來這版本真是乾瘦不堪。當時出版經理讀了一篇,認為故事的構念很好,但卻嫌我在描寫上花了太多筆墨,竟建議用插圖取代某些場景描寫,我幾乎沒有呆住。她的話對我衝擊很大,自此我特別在意描寫這似乎被今日圖像文化逐漸取代的文字功能,其實不論是景物、人物或心理描寫,出色的描寫應該跟小說人物密不可分。

2005年
十月某天,VW的第二主線在腦海裡浮現、重組,跟第一稿的情節錯綜複雜地交纏,彷彿是上天的禮物,也像由黑夜孵化出來的噩夢,令我徹夜難眠。清晨醒來,天還未亮,我坐在電腦前打下這些剛剛誕生、濕潤微暖的意念,寫好的時候,窗外世界都明亮了,我卻疲累不堪。

2007年
那是在意大利小城Bergamo的最後一天,我冒著微雨走上一座小山,別過幾間餐廳,停在一個碉堡的外庭,四周除了雲霧就是墨綠色的樹林,沒有一個人。天氣陰陰冷冷,這時我第一次在旅程中感到孤單,我向著朦朧的景物叫喊,發現自己微弱聲音,一下子就被這個古老的山城吸收,我好像什麼都沒有了,但我卻拾到一塊寶貴的碎片:深刻的孤獨。如果沒有它,我就無法把VW的第二主線寫好。

後來在羅馬,參觀距離中央車站不遠的Basilica教堂,大門上栩栩如生的天使浮雕,留住了我的腳步。自此,我相信VW裡也有著一道
凝固著生命的大門,等著誰去開啟。因為這個想像,今日它終於在VW這代號以外,有了自己的名字:《女媧之門》。

14 December 2007

休息的時候(或懶惰的時候)

最近看過不少電影和戲劇,走過一些地方,但都沒有什麼想寫下來,心裡只記掛著《月台》的事,新書的事,還有月底的台灣之行。每逢年尾,大概都是屬於休息的時候。

去年除夕,在花苑家裡渡過,以派對的形式迎接新年,我們躺在天台上高舉雙腳,舞呀舞的,彷彿要撐起月亮,又好像要把她踢走,但月亮躲在雲後,這樣日子就被蒙在昏暗裡,直到今日,一年將盡,我們才能回看過去十二個月,原來只出版了10-12三期《月台》,很可怕的數字啊。今年我將在高雄等候2008年的來臨。明年將會發生什麼?有什麼需要趕著去完成的?不去想了。畢竟,年尾總是屬於休息的時候。

06 December 2007

妹妹

妹妹最近讀我的小說,印象中這是第一次,她讀我寫的東西。她讀《她和他的盛夏》,連一張插圖都沒有的小說集。她畏字。平時她只看漫畫、女性雜誌和youtube上的台劇。早前因為新工作環境,午飯時間往往只有她一人,所以她就攜著我的書在飯後小讀。她花三日,看罷〈泡一杯盛夏〉。她不大喜歡結局,覺得它有點草率,有點馬虎。她覺得奇怪,為什麼小說中的「我」找尋老伯一段,寫得這麼仔細,這麼詳盡,但結局,尤其「我」跟女角分開一段卻寫得那麼少,老伯的下落也語焉不詳。我問這些重要嗎?還是找尋老伯的過程更重要?她想了一下,卻沒答我。

她有自己的想法,於是有自己的世界,儘管它細小。小時候,我們玩在一塊,有時她跟我玩機械人、下棋、打「街頭霸王」;有時我跟她玩娃娃。我們的娃娃都有名字、都有個性,日子久了,就有屬於它們的歷史和世界觀,這些,大抵是我所賦予和建立的,而我並不自覺。妹妹的創作力較弱,她常處於被動的位置,並不擁有建構自己世界的機會。很多時候,她就活在別人的框架裡,在裡面加添一點什麼、改動一些什麼。在世界的創立上,我剝削她,但同時也跟她一樣,被人剝削。我們置身的世界,從古到今,都是一層剝削一層的,但剝削者的力量不在權力或財力,他們握有創作的力量,訂立規則、架構秩序,剝削以這些規則賴以為生的人,在下的人,只有在他人設計的藍圖上修修補補的份。

有時妹妹修補的行徑,會豐富了娃娃的世界,我享受這種互動的過程。
我愛我妹妹。希望自己的書,能激發她更多的想法。


01 December 2007

冬天好夠零碎

代號VW的新小說修改完畢,原來把醞釀七年的故事寫出來,感覺好到不得了。希望跟出版社洽談順利,最遲明年初出版。

最近又想寫詩,寫了兩首,詩風在轉變,所以一時間沒寫得好。其實這樣子算是健康嗎?一段日子寫小說,一段日子寫詩,兩種不同的思維,迥異的體驗,儘管都指向同一個終極。

跟爸相處愈來愈有壓力,他身體不好,患高血降,或許也擔心家裡的經濟,神經質的本性變本加厲,常常嘆氣。問他,他說沒事,但看到他眉頭深鎖的樣子,我心裡並不好受。我是為他難過,一個人到某個年紀,看到健康、親人、朋友、事業在自己手上一一流失,想挽留卻無能為力,內心焦急不安。從前他說不怕死,但我清楚知道,他怕得要命。

今日跟鄭政恆阿麥書房補書,今期
《月台》賣得很好,超乎預期。我們在書店裡遇上一位中二生,她主動問我們簽名,感覺很奇怪。希望她會繼續寫作。回到街上,從恩平道走出軒尼詩道,人很多,交通擠塞,政恆說不知道那邊發生什麼事,我隨口答可能是陳太或葉太巡遊拉票吧,後來才想到應該是葛福臨佈道大會的人潮和車潮。


29 November 2007

給C

C:

十一月的海下,沒有烈日和暴雨,漫長的落葉路也找不到倉皇跳避的蟋蟀。我們懷著輕鬆的心情,在沙灘蹓躂拍照,再走入灣仔半島。中途迷路了,眼前盡是矮林,我帶你沿一條隱約可見的小徑往上走。我其實有一刻想過,不如折返吧,好讓我們在明朗的岔口重新選擇。雖然路有點崎嶇,沙石有點滑,但
你比我更放心,一口氣的跟著我,終於我們回到大路上,那個位置,灌木叢為山林開了一扇窗,眼前盡是藍色的海,對岸就是船灣了。

我不是要說安慰的話,但正如你自己所說,這半年間的不如意,其實就像走過的冤枉路,讓你多看一點風景,經歷別人不曾遇到過的,對一個作家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如果我在歐洲的時候沒有遇到扒手、沒有遇到騙子,不曾迷路或彷徨,回到香港,我還有什麼可跟你分享呢?晚飯到了尾聲,當我告訴你自己的「夢想」,你說:「等我吧」,我真是說不出的感動,其實這擔子不應該交到你手上的,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應該不用為這些事勞累而專心寫作,懷著輕鬆的心情,像我們今日走過的路。


24 November 2007

一年

四年後回到這小島,一切都不同了。那時我們仍是朋友,今日我們又回復到朋友的身分,彷彿中間三年半的事從沒發生。但數字是不會騙人的,今年我二十八歲,很快,就三十了。你會比我更早踏入三十的關口,那會是怎樣的光景?誰能看清一個番石榴後面的陽光,或許那是落日前最後的一班船。但我想告訴你,比起從前,我更愛現在的自己,並非單身的自由,也不因離開了你,只是我更加認識自己,明白自己是怎樣的材料,認清我的才能,同時也了解到限制,像不同質料的布,總有不同的用途。我不再迷惑,不再畏懼,不再埋怨,儘管面前是一條窄路,儘管面前的大門仍未打開,但我總是滿心歡喜,那是難以形容的心情,就像蒼老的屋村到處可見斑駁明亮的顏色,現在這是我生活的主調,不管我單身到今日,已經一年了。



18 November 2007

歷史產物

我們都是歷史的產物,真的可以改變歷史嗎?

我們有沒有心理預備,接受歷史改變的結果?

出席城邦書店舉行的「天星-藝術介入社會」研討會後,腦海裡不斷回響花苑的話:在社運中,藝術的力量不比行動的力量小。如果不是她的天星版畫,我也不會如此留意天星,以至後來的皇后運動。藝術的力量是滲透性,並非爆炸性的,結果就以版畫、攝影或文章的姿態,不知不覺鑽到我的內心了。天星事件一周年的今日,
歷史似乎改變了,我們看到市民開始關心文化保育議題,施政報告不乏相關措施,灣仔市集和景賢里等也保留下來,但我跟另一講者曾德平一樣,不敢樂觀。政府和社會大眾的思維仍沒改變,他的話揮之不去:我們教授創意的,就是希望學生運用創意建立自己的世界,但現實是畢業後,他們為了生活,只能運用創意來服務大企業或跨國集團,那我們還教什麼呢?教育還有什麼希望?

我想起寫作班的學生。

















16 November 2007

秘密城堡

那天下午,我們到了這裡。十一月的炎熱,新哥德式教堂,百年歷史牛棚,墨綠的樹,劇院和玻璃屋頂,我們想念雪糕。我們因而融化,在那還未修葺的花園


14 November 2007

書無聲

銅鑼夜,書無聲。喜歡閱讀的我,有時會對書店敬而遠之,這是因為家裡未讀的書太多,恐怕自己又捧大堆新書回家。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近年我總覺得書店裡的書刊雜誌出奇喧鬧,它們的封面、幀裝,還有書腰帶上的引言或推薦語,像招財貓一樣向你不斷招手,令你既無法視而不見,也不能掩耳而去,它們在默默發聲,像神秘海域裡以歌聲迷惑海員的人魚。從此,書本喧囂,閱讀變成消費,書店不再雅靜,特別是大型書店,我幾近避之則吉。

但今晚我出奇地發現,在銅鑼灣開張只有一個月的正文書店裡,書刊都默默待著,懷著耐性,不叫囂,不招徠,尤其架上完整的素葉系列,難得的樸實書店。聽店員說,他們還會收集風雅、呼吸、普普叢書和麥穗的出版物,這樣,香港文學就有望以完整的面貌在這重現了。我懷著期待的心情,像店員剛剛幫忙放上書架的《月台》,耐心靜待知音人。

13 November 2007

在虛構的地圖裡逃亡

文匯報訪問,副刊讀書人,2007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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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November 2007

我們的玩具

小時候住藍田的我,每星期都會探望舅母一家,乘16號巴士到觀塘裕民坊,這是個驛站,有時爸媽會帶我到麥當勞吃下午茶,有時會在工廠區外的小店給我買香蕉糕,現在我已經吃不下那份濃烈的甜了。然後我們轉乘某號巴士到牛頭角,舅母一家就住在牛頭角村,是上村嗎?我都忘了。今日跟Simon和蘇娜到下村拍照,使我想起好些夢境,多少次,我在那些陰暗和蒼白的樓梯上落、追逐,走到某個樓層,然後穿過一道漫長的走廊,來到電梯間,四周的色調都詭異、迷幻,我永遠一個人,路人都與我無關,但我卻從來沒有害怕的感覺。

住藍田的時候,十五樓的鄰居把家居改作士多,我常常去買椰子味或西瓜味的圓柱冰條,這些都是看到牛頭角村巷子裡的理髮店和食店回想起來的。我還以為即將清拆的老村,住的都是老人了,但那些孩子在球場和公園裡奔跑嬉戲,他們的速度、他們在陽光下發亮的身體,叫人無法漠視。手上只有四枚孤忍的飛鏢,那麼籃球架、燈柱和鐵絲網也都成了他們的玩具,其實只要願意,整個屋村都可以成為我們的玩具吧,今日,Simon、蘇娜和我,還不是玩得興高采烈?離開了這許多年,這地方、這些人,仍在教育著我。

其他照片

04 November 2007

脆弱

讀你們的博客,看到你無緣無故暈在巴士上、看到你仍未適應新校的生活、看到你莫名的詩作、看到你感覺被一位好朋友離棄、看到你紀念一個不再愛你的人、看到你跟朋友嬉戲的照片,仿若世界只有你們仨,這是圓滿還是寂寞?你傳來的手機短信說,父母要分開了,我從大會堂走到初冬的陽光下,沒法打通你的電話。

伍晃榮在電視節目上,拿著一張老照片說:我們再年輕多一次多好。現在,每逢周日早上,我都會回到中學時唸書的地方,有時會想,如果在這裡再唸一次書就好了。一個人活到某個時候,會覺得自身的世界異常脆弱,或許不是「覺得」,而是「發現」,發現世界本來就是脆弱不堪,好像隨時會有人摧毀我的一切,我們抱緊一些東西,同時就失去這以外的東西,擁有愈多,像星塵一樣被拋到宇宙邊緣的也愈多,最可怕的是,一無所有的人,他的世界還是會脆弱得崩塌下去。我記得,在小學五六年級時,有次在前往補習社會經過的行人隧道裡,看到一條已死的蜥蝪,眼睛沒了,兩個孔洞彷彿是透明的,身體像化石般僵在地面,風吹進來,我就覺得牠漸漸化為塵埃,幾天後路過同一地方,已找不著半點痕跡。

電話沒有打通,留你一個短信。然後跟朋友到城門河邊走走,陽光過分暖和,並不真實。河邊有男人往河裡拋大石,拉上來,再拋,他在趕魚,把魚趕到另一邊的網去。魚不會看見那張網,牠們只會感到河水受到拍擊,在驚嚇中往前游,直到被網網住,才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我們在熱鬧的公園裡往前走,前路彷彿無窮無盡,在抵達我們的網之前,除非找到信實而可靠的,否則,只會跟脆弱的世界一同崩解。

31 October 2007

噪音鬧彆扭















夏宇的《粉紅色噪音》和夏夏的《鬧彆扭》在我小小的家裡耀武揚威,手刻印詩、透明塑膠片,叫別的詩集都暫時讓開了,唯有辛波斯卡仍留在書桌上,在魚缸旁默不作聲;她們的詩,干擾著我原來的思緒,像噪音在鬧彆扭,比單純的噪音更尖銳,比單純的鬧彆扭更叫人激氣。正巧近日鄰人裝修家居,電鑽聲終日不息,幾乎鑽到我的腦髓裡去,在這片現實的噪音下,我唯有從腦海的喧鬧中尋找平靜。

28 October 2007

睡得好狠

近日睡得好狠。

漸漸覺得在夜裡看書、談電話、上網都很無聊,撐不到凌晨三四時,早在一二時就去睡了,睡眠時間平均八至十小時,但白天要是在家裡,還是有些時刻感到非常疲累,不得已鑽到床上小睡片刻。如果要外出,在長長短短的車途中,我也會有些淺睡的時候。這樣算來,一天可能有十二至十四小時睡過去了,其餘的時間,就到學校教寫作班、閱讀、日常雜務、跟朋友見面、構思小說。

日常雜務和構思小說最叫我疲憊,有時我覺得它們根本是同一件事,同樣在瑣碎裡找尋某種秩序,在尋常裡找尋變數,透過人的行動和反應思考世界,時而乏善可陳,時而驚喜處處。或者睡覺也是這麼一回事吧,近來也沒有什麼難忘的夢,純粹的睡眠,純粹的休息,卻又叫人如此乏力。

26 October 2007

七樓的平寧時光

序言書室是一間七樓書店,位處最旺的西洋菜街,在旺角地鐵站E2出口向左望,一下子就找到藍字的招牌。今時今日,七樓書店不足為怪,當cafe進駐二、三樓,由寧靜變成喧鬧之地,我們唯有在書店中尋找一點平寧的時光。序言很好,小而精緻,以文史哲書籍為主,但毫不嚴厲和古板,吊燈、窗簾,角落的桌椅和沙發,予人相當年輕的感覺,如果需要一個地方沉澱、思考,找一點靈感,序言書室會是不錯的選擇。

序言書室
旺角西洋菜南街68號7字樓
(銀行中心Body Shop對面)
T︰2395 0031


















24 October 2007

秘密和荒謬的陽光

這電影給我的震撼,比想像中的還要大。這個關於人生和信仰的故事,不關乎基督教,但也不能說沒有對這宗教的反思,尤其在南韓這個40%人口是基督徒的國家。可以說導演對基督教和上帝的看法,立場是中立的,但也不難發現,電影中的基督徒如斯呆板、平面、缺乏個性,他們唱聖詩,跟婦女們唱卡拉OK的神態沒有二樣。但論主題層次、探討深度和電影技巧,香港福音電影比較起來就是低B,這是我們要正視的問題。

首先,我們要認清,導演要說的,
並非發生在某人物身上的獨特故事,它是普遍性的。女主角李申愛到密陽的第一天,金先生為她介紹這個地方,密陽是個人口逐漸減少的小鎮、風景不錯,有些什麼名勝等等。然而後來李申愛的弟弟到訪時,問同樣的問題,金先生卻回答說:密陽還不是個同樣的地方,有著同樣的人。無論電影關心人性、信仰或上帝,這都是給每個人的命題。

對基督徒來說,大概會這樣理解:李申愛懷著亡夫之痛,帶兒子回到丈夫的家鄉定居,就像我們沉淪在憂傷裡的自虐行為。為了得到當地人的注意和包容,她辦了鋼琴學校,也四處放風聲,告訴大家要買地投資,卻沒想到引來校巴司機綁架兒子,兒子死去,綁匪被捕,她懷著更大的傷痛和對世事的迷惑,在祈禱會中接受了基督教信仰。藉著神的愛,她得著平安和喜樂,更融入當地教會,積極事奉,但偶爾獨處時仍感傷痛。後來她本著基督寬恕仇敵的教誨,決定到監獄探望綁匪,寬恕他並宣揚神的大愛。沒想到綁匪在監獄中已接受了耶穌,神已赦免他的罪,這刻,她無法接受,為何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創傷,在還沒寬恕這罪人之前,神已首先赦免他,她崩潰了。自始她離開教會、破壞教會、傷害自己和弟兄姐妹,繼而自殺,被關進精神病院,康復以後,她跟上帝決裂了,又回到密陽尋常的生活裡去。人沒有赦罪的權柄,只有神可以,她經歷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縱使依循神的旨意而活,有時是挺難的。但上帝沒有離棄她,金先生不離不棄的愛,以男性出現的愛,明知李申愛不喜歡自己這類型但仍時刻守在她身邊的愛,不是象徵著上帝的眷顧嗎?

然而……

無疑李申愛做了蠢事,假裝投資買地的舉動引來綁匪的注意,但如果依電影裡說,在一柱陽光裡也有神的旨意,那就不難解釋她兒子怎麼會失去性命了;凡事都在神的掌管中;我們不能成聖,即使連寬恕一個人也做不到,恨誰、饒恕誰,都是神的旨意,愛誰、不愛誰,都不是自己選擇的,是這樣嗎?我大半個下午就這樣坐在窗前去想,我拒絕相信偶然,不能接受沒有主宰、我們不過是偶然的產物,這樣我們活著就沒有意義,
一切都是虛無。但如果凡事都是神的旨意,我們無從選擇,明知依循神的旨意而活是難的,仍逆來順受,即使離棄他、反抗他,他都在我們沒有在意的角落灑下陽光(電影最後一幕)所有的選擇都不出於自己(包括有些人可笑的說法:是人選擇宗教,不是宗教選擇了人),那就是意義嗎?人的價值到底在哪裡呢?我想到這就不敢再想了,想下去也是虛無。

然後,我作了禱告。

當質疑他的時候,
也只有透過禱告來尋求答案,不是荒謬嗎?

延伸閱讀:密陽,就是秘密的光


19 October 2007

西歐旅行日記(二)

5月6日 Granada, Spain

白色小屋、遙遠雪山,伊斯蘭式的古堡和宮殿,構成與世隔絕的世界。真難想像住在這裡,我會變成什麼樣子。遊覽的時候,有種隱約的想法,尤其在玻璃或鏡子前看到自己的倒映:跟這裡的一切並不相像,不屬於這裡,所以這就是我。

在香港,由於我們跟所有的人和事都過於相像,有時就把自我的獨特性遺忘了,這感覺無疑是孤獨的,故此我們總是「跟風」或「埋堆」,找尋認同、找尋存在,卻因此喪失更多的自我。

遊覽Alhambra時,我終於強烈感到:世界是個地盤。Alhambra過去經歷的一切,我們稱為歷史的東西,不過是一段施工過程,從而建立起今日我們走過的旅遊熱點、博物館或古蹟。如果Alhambra的建造者--當時的君王,以及捍衛者--士兵和祭司,知道自己辛苦營造的,不過是幾個世紀後的一個公園、一個公廁、一個賣紀念品的地方,他們會感到無奈、憤怒還是可笑呢?最可笑的是,今日的Alhambra仍是地盤,它永遠都是,我們都是工人,奔波於水泥和鋼筋之間,卻不知要興建什麼。

18 October 2007

軟弱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問到:在blog裡直抒胸臆,難道不怕在所有人面前被掏空的感覺嗎?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我隨即想起余華的話:


……我已經知道寫作會改變一個人,會將一個剛強的人變得眼淚汪汪,會將一個果斷的人變得猶豫不決,會將一個勇敢的人變得膽小怕事,最後就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變 成了一個作家。我這樣說並不是為了貶低寫作,恰恰是為了要說明文學或者說是寫作對於一個人的重要。因為文學的力量就是在於軟化人的心靈,寫作的過程直接助長了這樣的力量,它使作家變得愈來愈警覺和傷感的同時,也使他的心靈經常地感到柔弱無援。他會發現自己深陷其中的世界與四周的現實若即若離,而且還會格格 不入。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具有了與眾不同的準則,或者說是完全屬於他自己的理解和判斷,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具有了無孔不入的本領,他的內心已經變得異常的豐富。這樣的豐富就是來自於長時間的寫作,來自於身體肌肉衰退後警覺和智慧的茁壯成 長,而且這豐富總是容易受到傷害。……

--〈我為何寫作〉《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


我會說,寫作令人軟弱,但這種軟弱絕無貶義。相反,在我看來,這個世代「堅強」更似是一種我們要警醒和迴避的特質。這個社會不是每天叫我們堅強不息、提升自己,以至走上勝利者的寶座嗎?沒有人喜歡失敗,但這種對堅強的刻意和盲目追求,正是我們失敗和痛苦的原因。在這個功利的社會裡,我們只要稍停下來,就被人取代,就被人看扁,甚至飯碗不保,我們要比人強,甚至為此追求一些違背自己的事物。一班同事或朋友相聚,碰杯談笑,暗地裡卻在打探對方的經濟狀況和成就,相互比較,然後獨自驕傲或難堪。我們疲於奔命,害怕在人前表現軟弱,我們的心事,彷彿都是公司裡的商業機密,不可讓人窺視,以免被人乘虛而入,於是我們的內心就緊緊地關閉起來了。可以想像,一塊硬堅的石頭是如何笨重和冰冷,我們就是這樣變得遲鈍和冷漠,拒絕被人了解,也無法感受他人。為了變得強大,我們捨棄了作為人非常寶貴的部分,那是余華說的警覺、智慧和豐富的內心。

文學或寫作帶來的軟弱,不單是作家需要的特質,同時也是每個人需要具備的,透過閱讀,讓
文學的力量「軟化人的心靈」,這就是我在這裡從不迴避自己軟弱一面的原因,像母親去世的事、失戀、生活的困頓和迷茫,我都寫下來。我的blog並非要粉飾一個別人喜愛的「我」,它的存在只為了展示原來的「我」,並繼續使我軟化,雖然這會同時帶來覺醒和傷感,使人感到跟周遭的世事格格不入,但只有這樣,我們才會學懂愛自己、愛別人和這個世界。

13 October 2007

西歐旅行日記(一)

本來不想公開這些日記,但相隔四個月後,讀起來竟有點味道,重溫旅行點滴,也是愉快的事,就選幾篇貼在這裡。

5月3日 Sevilla, Spain

就這樣,我離開了清晨的馬德里。當我懂得說hola(你好)和galacas(謝謝),以及點cafe con leche(latte)以後,對於旅行的恐懼已經一掃而空了。馬德里始終是個大城,是首都,跟香港有點相像,所以Sevilla對我來說,是另一個國度。雄偉的教堂,寬闊的廣場和大道,有點樂園的味道,但也叫我歎為觀止。

今天我遇到四個香港人,很奇怪,當我聽見自己說廣東話時竟有種陌生的感覺,只不過四天而已,遺忘真的如此無孔不入嗎?那麼,我也將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包括佛羅明哥的舞者和節拍嗎?

在觀賞表演的小店裡,我遇到來自美國的Anna和Micheal,他們很友善,告訴我很多關於佛羅明哥和Granada的事,有時我覺得,旅行還是看人比看景的好。


晚上七時,太陽燦爛地照耀著,我坐在街上吃晚餐,感覺跟午飯沒兩樣。Paella的味道很不錯,有機會我得再嚐。

12 October 2007

拉近文化

節目「拉近文化」將於明天播放,裡面有一節我的訪問,長約三分鐘,分享寫詩的心情。

財經台(第八台)
首播:13日(六) 23:30
重播:14日(日) 06:30, 11:00, 24:30、20日(六) 08:30, 14:00

另會於無料頻道有線第一台(第十四台)重播,我家的電視是 0 台,不知道你的電視能否接收?
18日(四) 13:00
19日(五) 03:00

10 October 2007

塔門背面

星期日,天氣悶熱,煙霞濃厚,但因著假日,島上的遊人還是很多,加上我們一行十八人,最初我真有點後悔,要知道我從來到塔門,都是平日渺無人跡的日子,我是受不到嘈吵和雜亂的。幸好午後遊人漸去,寧靜回到這小島上,它又回復了原來的樣子。過去,我較少在這裡提到觀景亭旁的球場、亭下的石灘,以及面朝高流灣的漁民新村,如果面向大海的觀景亭是塔門的表面,是最為人熟知的景點,那麼這些地方就像月亮背面向我們隱藏,神秘地永恆,最值得探索。





08 October 2007

虛弱

這星期,我一直想在這裡寫點什麼,彷彿不寫下來,就會漸漸將之忘卻,但我很累,這星期,即使快樂的事情接踵而來,還是虛弱。像果核壞了,其餘的皮肉,都無可避免地回應這種腐敗,回應這種無力,虛弱。

使人充實的事物,永遠不從外面來,包括我們坐船看到的景色、豐富的晚飯、一兩齣電影、虛名、獎金、紅酒,一枝煙或一首歌。虛弱如此實在,它不是一種感覺,不是情緒,是生活的核,是一段未知的距離、是一個人、是說出口後無法收回的話,是未知。

是一種與小說世界接軌的狀態,虛弱,因而變得敏感、荒謬、細微、憐憫和刻薄。

03 October 2007

十月七日,塔門起行.活動安排















活動日期:2007年10月7日(sun)
集合地點:西貢市中心巴士總站 94號巴士
集合時間:12:45pm,請先吃午飯,逾時不候
(1:30pm乘車抵達黃石碼頭,上船)
解散地點:西貢市中心巴士總站
解散時間:約6:00pm

路線:塔門碼頭 -> 天后廟 -> 荒校 -> 觀景亭(大海景) -> 沿海步徑 -> 漁民新村 -> 塔門碼頭

必備物品:水、防蚊用品、雨傘、風衣
建議物品:相機、風箏、零食、地蓆

惡劣天氣安排:當日掛風球、三色暴雨將取消行程

01 October 2007

驅之不散

從來都說,寫作是寂寞的。
即使是集體創作,像寫劇本,到真正落筆時,還是得獨自面對那一紙的空白。

所以應有線電視節目拉近文化「藝星」環節之邀,跟一行八人的攝製隊到舂坎角拍外景時,我覺得他們是快樂和幸福的,幾個人各司其職,有時認真,有時遊戲,互相揶揄,幾個小時轉眼就過去了。於是我又想起最初辦《月台》的時候,儘量手作的工序繁瑣,我們時而受傷,時而吵架,但山寨廠式流水作業的日子還是樂趣無窮,苦悶的時候,我們就拿不在場或最懶的人來取笑,而這人多是恒一;有時我們會各持己見,爭吵至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不知不覺竟就走過一個年頭,而可見的未來,我們還是一行幾人向前走,像今日的攝製隊伍。

或許,文學雜誌前仆後繼的一個原因,正是我們下意識要驅趕那寫作帶來的
驅之不散的寂寞。

節目暫定於10月13日播放,這可算是《幻聽樹》和converse的廣告雜誌,我覺得會是相當搞笑的一集,為什麼?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26 September 2007

塔門.起行

塔門,在歐洲浪遊40日期間,
我唯一懷念的香港地方。
過去,曾經有許多朋友問我:
塔門在哪裡、怎麼去,
這個十月,不如我們一同起行,
暫時放開這個城市的瘋狂。

日期:10月7日(星期日)
導遊:可洛
活動:荒校探險、野餐、環島行、
看海、面向自然,追尋平靜
(唔好問我有咩玩,冇卡拉OK、
冇麻雀、冇沙灘、冇NDS)


留言報名或給我電郵即可,
五人起行,認識不認識的朋友均可參加
稍後公佈集合時間和地點

22 September 2007

我們絕非孤獨 - 序細細的詩集《如果(  )》

這是一本奇異的詩集,沒有作者簡介,卻有這篇莫名其妙的序。

我認識細細,不過半年,一時間也不知要如何介紹這本詩集。而最困擾我的問題,是為什麼要讀詩呢?對讀者來說,為什麼要讀一個陌生者的詩?

後來我想起,辛波斯卡這樣寫過一粒沙:

它不需要我們的瞥視和觸摸。/它並不覺得自己被注視和觸摸。/它掉落在窗台上這個事實/只是我們的,而不是它的經驗。/對它而言,這和落在其他地方並無兩樣,/不確定它已完成墜落/或者還在墜落中

我們不是沙,所以不能發現沙的經驗,即使發現,也無法理解。沙的世界獨立於我們,只有它會知道自己在墮落,或者,墮落對它而言是飛翔,是慵懶,是戀愛,沙的故事,只有沙能明瞭。於是細細發現了自身的經驗,透過寫詩,她明白自己是否需要他人的「瞥視和觸摸」,知道自己正在墮落或飛揚,這些詩是她的故事,也是她。

幸運的是,詩不同沙,是我們創造的,是可以理解的。或者我們不懂得詩,覺得詩人都是神秘的獨語者,但只要撇去「詩」,詩人也是人,跟每個人一樣,並非獨立於我們的一粒沙。我反覆讀著這13首詩,看到的是一個初學寫詩的女孩,努力用詩探索自己。例如在相隔一段距離以後,細細重新發現自己對父親的關愛,以及自己敢愛的個性:

我們甚至/張不開口楞楞的站著/直至漁船一艘一艘銷毀/直至大廈被雨溶掉/直至玻璃釀成海洋/我才鼓足勇氣伸手去/觸碰你
──〈春節我們牽手〉

這份勇氣之大,甚至叫她任性地坐上飛機,隻身追尋遠方的情人:

城市裡的高樓一座座塌下來/揚起滿街微塵/潤濕了一地的眼睛/讓我的軟弱降落/飛翔到底要有多大的勇氣?
──
四月寒風

然而,再勇敢的人也有軟弱,有多少人遇到挫折,就沈淪在憂傷之中?細細卻學會面對自身的軟弱,從不逃避:

寂寥在黑暗的隧道穿梭往還/駛不出空洞/也許 我們需要一個目的地/如像乘地車歸家
──
某夜.微涼

黑鳥闖進房間亂飛/濡濕的羽毛散落在我身上/我想揮手把牠們驅散/卻已經沒有力氣/我只能靜靜的躺著不動/等待,靜靜等待/等待教堂的鐘聲響起
──
退

在我們眼中,每粒沙都是一樣的,只有沙會明白彼此的差異,知道另一粒沙有否因遠離大海而流淚;知道它是否跟自己一樣,喜歡藏在盆栽的底下。同樣,在沙看來,我們都一個模樣,只有人能閱讀另一個人,能理解他人的經歷。在細細的詩裡,我認識到一個任性、聰明,即使時而灰心迷惘,內心卻勇敢地飛升的女孩。

我們原是共通的,而詩是橋樑,讓我們發現彼此最隱密的心事,最神秘的想法,然後我們會驚訝地發現,讀別人的詩,其實就是莫名其妙地閱讀自己,探索自己,作為人──我們絕非孤獨。


《如果(  )》
手作限量版,定價$20
阿麥書房有售


21 September 2007

對峙













與時間

在黃石碼頭,發現船期表跟網上的資料有出入,錯過兩點半船的我們,距離下一班船竟有兩小時,而煙霞太厚,晚上是無法看星了,我們決定臨時更改行程,放棄塔門之行。Kit扛著大袋小袋的相機和睡袋,無用武之地。與時間和天氣對峙,我們永遠會是敗者,不如在碼頭上架起腳架,東拍西拍,吹水吹海風,也很快樂。

與螞蟻
我們改走黃石家樂徑,上山下坡,
兩公里路程,慢慢走,也不過一小時。途中的木椅歇腳時,一隻黑兵蟻路過,與person的鞋頭對峙。Person一擺腳,牠就閃縮,摸索敵人的虛實,再挺進,像一個繞著巨龍,伺機出擊的武士。

與雙腿
家樂徑雖短,但路面凹凸不平,而且天氣侷促,走起來很累人,我走慣山路沒問題,擅長打球的Kit和心痛則膝蓋疼痛。畢竟肌肉的爆炸力和持久力不同,要我爆發力量打球,不是不可以,但翌日注定要全身劇痛。我從來就不適應短時間爆發力量的運動,像短跑,我必然是龜速前進,長跑雖然跑得不快,但我還可以跑畢全程,這方面,
想來是從前遠足鍛煉得來的,除了肌肉的耐力,還有意志和毅力。

與命運

走畢全程,我們回到碼頭,坐在堤邊看海。從工作談到志向,及至命運。「為什麼我是現在這樣的我」?這問題在帕慕克的《白色城堡》中,由占星學家霍加提出,現在落到我們身上。究竟是因著過去種種的因,造就今日的我,還是命中注定我是這個模樣,有我應走的路?又抑或人生是一道開放式問題,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沒有誰尋得答案,可能性還有許多,但無法否定的,是生命中有著無數超出掌握,卻又左右我們生活的事物,我們可與之對峙嗎?像一隻黑蟻面對巨大無比的腳掌,是不可能的,連擺出對抗的姿態也是多餘。最近我深深體會到這份無力感,我可以做的,只是盡力做好手上的工作,然後聽任它們發展,不管朝往好或壞的方向,它們都是組成我、組成世界的一部分,我就感到輕鬆和自在得多。

灰爆登場!

















有人問為什麼要用「灰爆」做主題,我只記得這是某夜在旺角的忽發奇想。
先有第十期的「紅」,熾熱燃燒過後就是灰燼。回想起來,
這真像一個預言,預示我們過去六個月的真空期,然後是死灰裡重生。

新生的《月台》脫公文袋而出,變大變厚了,
擺脫單薄的小書形象,加上Graphicairlines的雙封面,在書店裡絕對搶眼。
除了原有的欄目,今期還新增了跟旅行和個人興趣有關的文章,
將文學和生活扣得更緊,我們辦的雜誌是變得更有份量和認真了,
雖然付出的心力比之前更大,但又愈來愈好玩。

18 September 2007

九月好詩唱好詩



作品:在碼頭吹吹風的日子 / 鄭政恆
吉他:鄭政恆 / 朗誦:志雄

17 September 2007

在樹下等你的日子

在樹下等你的日子,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憂鬱又美好。

我已經忘了你的容貌,或者我從來就不知道。我好像在誕生以前見過你,可想而知,我們分隔了多久。在這濃密的樹冠下,世界不過是幾個人的遊戲,我數算著,生命裡可以遇到的幾個人,正一個一個地消逝。葉影在地上婆娑如網,有時會令我錯認是你的身影,時間以最慢的姿態流過,我心存盼望。

有些人來到樹下,我就以為是你。我們談笑,有時彼此凝視,好像要在對方身上尋回前世的記憶。我們把自己的生活摺成小巧的飾物,送給對方。我們珍視,又好奇紙裡的秘密,把紙攤開,卻無法沿著摺痕,回復那生活的原貌,有時甚至把摺紙撕破。這時,她會忽然走開,步進樹影以外,眨眼消失在八月天的猛晴裡。

這樣,我又回到在樹下等你的日子。起初我以為,自己躲進了時間凝止的樹蔭裡,直到一日,頭上的樹幹被誰綁上一條紅色的膠帶,上面寫著「待移樹」的字樣。我知道,自己的時間無多了。每個人都有他曾經茂密的樹,在那片綠得發黑的樹冠下,我們都曾經年輕而無知,任性而不死。我從沒有想過,如果一天沒有樹,我會以怎樣的姿勢繼續活著,會如何跟你相遇。

當樹被移去,或枯死,我會在猛烈的日照下融化,並重新凝固成世上其中一樣會老會死的事物。風吹過,我合上眼睛,視網膜上枝葉的殘影在晃動,我聽見你的腳步了,是幻覺嗎?但願我張開眼睛,就會把你看見。

(這是為一齣話劇《沒有記憶的街道》的場刊寫的,劇已上映,我就在這裡發表)

15 September 2007

今晚,我竟有失戀的感覺

今晚,我竟有失戀的感覺。他們問我是不是喜歡你,有好幾次了,我都說我不知道。我從來是慢熱,是猶豫的,即使在你面前,我也諸多顧慮。我擔心太多的事情,譬如說印象、志向、未來和寂寞,在愛情方面,我不得已緩慢。

我相信,我們彼此靠近,是因著寂寞。從前我會因為寂寞而愛上一個人,但這對今天的我來說,是不可能的,是毀滅性的,像深淵會把我吞噬,是我極力迴避的。可是,今晚從你口中證實他們的傳言,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仍難免落寞。
臨走前,我們在車站如常說笑,我戲弄你,你就打我的手掌,然後像發現什麼趣事說,我的手掌好大啊。因著你的話,我張開手掌,你就把自己的手按在上面比大小。一瞬間,我瞧著這雙手掌緊貼在車站流金似的燈光裡。彼此縮手的時候,巴士來了,我跟你約實下次見面的日期,然後揮手道別,彷彿道別一個最好的朋友,道別這段相濡以沫的日子。

14 September 2007

詩人集體中毒事件

詩人黃茂林(著作《魚化石》)大婚之喜,二十多圍酒席中,詩人坐滿兩圍,這等盛況除大型文學獎頒獎典禮外,相信絕無僅有了。上菜時,徐振(著作《身體出航》)說:如果今晚大家食物中毒,香港詩人起碼死去一半。然後洛謀補充一句:應該係對香港有貢獻的詩人,起碼死去三分之二。

最後我們得出的結論是,打電話給不在場的呂永佳(著作《無風帶》),叫他和花苑在我們死後繼續努力,他倆是詩壇的最後希望啊。

10 September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