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April 2008

星光


下課後天色意外轉晴,到旺角花墟時,天空竟有橙紅的晚霞,好像說陰天已經到盡頭了,我知道這是有點天真的想法,反正這個季節總是陰晴不定。街道上水漬斑斑,有許多掉落的花葉,不在意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踏足淺河上,花瓣沿上游流下來,在腳邊打轉然後飄走,落入漸漸轉暗的天色裡。我想找的盆栽,名酢醬草,細小得毫不起眼,葉片通常為倒心形的,三片,無柄;常開花,花黃色(也有紫色的品種),直徑約一厘米,花萼綠色,花瓣五片,也是倒心形的。我沿花墟道走了一圈,幾次把金錢草和別的盆栽錯認成酢醬草,我又以為它們會躲在那些大盆栽的背後,可惜都猜錯了。問過店員,她搖搖頭,說整條街都沒有賣這個,我半信半疑,因為見賣含羞草的店子不少,覺得酢醬草這麼尋常的小草也總有販賣的理由。事實也是有的,不過並非我想要的,而是紫色葉的品種。我想送給你的,你知道,就是我們常在路邊遇到、長得茂盛的小草,它們彷彿把所有陽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然後迸放出黃花,從遠處看,草地上閃亮的點點鮮黃,不屬現世的,而是在我們還未認識以前便發亮,然後穿越漫長時間,再停在我倆視網膜上的星光。

29 April 2008

送花苑的小東西

(我想,如果你要做些東西去賣,這個也不錯啊)

26 April 2008

存在

最近,我們談到「存在」的話題,於是我便想起中學時代構思的、一個因為太無聊,結果沒有寫下來的故事:中學生在課堂上做白日夢,想像出一個電影導演,他為將要開拍的科幻電影構思情節,想像浩瀚的星際大戰,一個人從爆炸的宇宙戰艦裡逃出,飄浮太空,他看著遙遠的星,想像那個星球上的外星生物,正使用類似望遠鏡的儀器,觀察藍星上,一個身穿制服、在課室裡做夢的年輕人……

相信許多人都會想過這個問題:為何我會存在?從那時起,我便有著這樣的信念:我的存在是出於誰的想念,只要有天他把我忘記,我便會徹底消失,就像一次現場秀,音樂在樂手的演奏下流動,然後在他罷手的一刻歸於寂靜。感謝你,因你一直念記我,在我還未出世,還未認識你以先,你已經把我放在心上,預備我,從沒片刻遺忘。我寫作的時候,對這個體會就更深了。在我筆下的人物,他們的存在,正是出於我對他們的想念,而他們呼吸一口又一口空氣,卻永遠不會想到,有一個人在電腦前,廢寢忘餐地為他們敲打鍵盤。我但願這些筆下的人物找到我、認識我,讓我告訴他們:「你並不是孤單的,不管前面有幾多的挫折和哀傷等待你,我還是會與你一起,永不撇下你」;或者我可以把所有小說都寫成後設小說,讓人物直接與我對話,等到他們全都認識我以後,才寫下最後的句號。但我們的人生並非這樣,樂曲總有終止的一天,甚至戛然而止,沒有誰會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但願在我們的存在歸於無有之前,所有人都找到你、認識你。

總會偶然想念的歌(三)



(我的手機鈴聲)

21 April 2008

我和妹妹的坐騎


回憶裡有一張照片,後景是長滿相思樹的斜坡,前景是我和妹妹,騎著公園裡的這些動物,快快樂樂的笑。那時妹妹只有三、四歲,頭髮又短又少,笑起來嘴巴裡只有幾顆牙齒。現在她的牙齒長齊了,但笑容還是跟那時的沒有兩樣。我記得除了鴨子,公園裡還有大象和鯨魚,每次看到石獅或動物雕塑,就算是唐代的馬形陶俑,都會不期然想起這些遊樂設施。我總是喜歡選坐威猛的動物,不管它們有多殘舊和骯髒。可以說,我最初對動物的想像,就是從這些玩偶而來的,而如果那時候我們知道何謂人生,儘管只是非常模糊的概念,譬如說什麼是快樂、搖擺、剝落,我對自己和妹妹人生的想望,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許多年後的今日,我和妹妹已經不再一同到公園玩耍或散步,這些兒童遊樂設施都被視為落伍,而買少見少了,但我總覺得它們非常可親,不是今日的塑膠設施可比的。我喜歡用照相把它們牽引到回憶的方舟裡,好讓有朝一日,共同抵達未知的彼岸。

(ps. 如果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到鴨子,請話我知)

零八初訪塔門

17 April 2008

寫作是一條漫長的路


經濟日報學生版:3月28日
(按圖放大)

一、你曾獲中文文學創作獎詩組冠軍(2004年),上年小說又擭中文文學雙年獎推薦獎。請問你得獎的感受如何?對一個年輕人有沒有壓力呢?
答:得獎令我更有自信。不過得獎並非最重要的事,比賽給我動力去寫新作品,這些新作品就是最大的得著。我沒有感到壓力,寫作是一條漫長的路,我不會跟人比較,只求自己寫得更好。

二、香港的文學風氣不算好、文藝市場尤其差,你為甚麼仍然選擇走這條寂寞的路?王貽興進入娛樂圈對你有沒有衝擊?
答:坦白說,我好像沒有選擇,除了寫作我沒有什麼事得心應手,也沒有別的事叫我更滿足。寫作時我需要獨處,但它本身不是寂寞的事,我有很多熱愛寫作的朋友,跟他們相聚叫人快樂。

三、面對一個可寫的題材,你通常會選擇詩、抑或小說去表達個人的感思?為甚麼?
答:
那要視乎題材是什麼。不過我有個傾向,寫詩也寫散文,甚至小說,我能夠在不同的體裁間穿梭,不同的體裁也賦予那題材不同的面貌。

四、你創作的意識有沒有面向性?題材有趣外,還有甚麼主要的考慮?可否舉例說明?
答:不如倒過來,告訴你我不寫什麼吧。我不寫偉大的題材(國家、革命、社會運動),不寫無作用的性愛場面,不故作頹靡。

五、中學寫作最大的障礙甚麼?如何克服?可否與他們分享一下你中學時期的寫作經驗?
答:
中學生最容易受流行小說的影響,流行小說的語文不但參差,故事情節背後的價值觀也很單一和淺陋,要避免閱讀,所謂取法乎上,同學可請老師或寫作坊導師介紹語文優美,內容博大深刻的作品,從中學習。我中學時期的創作以劇本為主,也裝模作樣的寫新詩,但那時候卻完全不知道詩是什麼。創作群體是十分重要的,例如中學時的劇團、大學時參加詩會,讓我跟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寫作,獲益良多。


11 April 2008

科學與文學

完成《女媧之門2》初稿後,我忽然多出許多時間,整個晚上除了讀書,便不知可做什麼,有種空虛、寂寞的感覺。第三集的意念仍屬初步,未能動筆,而且一個重要的問題湧現了,「究竟女媧之門從何而來」,這說來還真荒謬,都寫到第三集了,竟不知小說裡這個關鍵物的來歷,其實我從前有一個想法,但這兩天卻發現它必須修正過來,為了讓小說盛載更豐富的含意。這種未知說到底也是寫小說的樂趣之一。

除了《女媧之門》,我還得清理若干稿債,加上寫作班和幾個講座,令四月不期然變成peak season。不過忙總比閒的好,讓意念能夠有足夠時間沈澱,腦筋也有機會喘息。最近讀《追憶似水年華》第一卷,又讀關於量子物理的科普書,左右腦彷彿同時遭遇電殛,感到相當震撼,我不禁為文學和科學而動容。我一直相信,文學作為藝術的一種,與科學均是世界向前進步的兩股強大推力,在H·G·威爾斯、卡爾維諾和克拉克等筆下的小說,都不難看出科學與文學並行不悖的精神,科學追求最終而準確的答案,將萬物歸結為一;而文學和藝術則為我們展現一個充滿各種可能的宇宙,以致人類的內心,沒有什麼比這兩者更能開我們眼界,並賦予我們一種全維度的存在感。

08 April 2008

去愛還是厭棄

你知道,近日我經歷著朋友間既複雜又奇妙的事,雖與自己無關,但你卻安排我處於特別的位置,知悉許多事情,連繫關鍵人物,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或者該什麼都不做,當個旁觀者?其實中學時代,你已經叫我知道,自己是這樣一個善於聆聽的人;你讓朋友都來到我身邊,陳明他們的擔子,但那時候的我,只愛自己,覺得這些事煩厭不已,結果選擇置之不理,我把他們關在外面,卻不知道,真正被關起來的是我自己。

你又叫我知道這個世界原是虛幻,佛教和道家說得好,空相虛無,這已經在尖端科學的範疇證實了。組成物質的無數原子,裡頭都有一個質量達99.9%的原子核,但原子核的體積卻只有原子的百萬分之一,其餘的
空間除了幾個游移的電子,都是空無一物的,這就是說物質--整個宇宙(包括你和我)其實都非常稀薄,跟幽靈無異。可是,你卻又明明叫我實在的活著,與他們同笑,也一絲不假地感受他們的憂傷,有時候,我真想緊緊抱住他們每一個--虛幻與生命--這落差對我來說真是莫大的衝擊,最低限度,讓我明白在這個比水氣更稀薄的世界以外,有更實在和重要的東西應去追求,如果換一個每人都懂的說法,那就是愛,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應,文學上所說的通感。你又讓我透過科學更明白你:如果我們生產兩個電子,然後將它們隔開,一個帶到宇宙的這邊,另一個帶到宇宙的那邊,當我們嘗試去觀察其中一個時,便會在幾乎沒有時間延誤的情況下,使到宇宙另一端的電子改變形態,這種粒子之間的感應,已被證明比光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倍。

這意味著什麼呢?我不斷問自己。感應,一個意念,轉瞬便跨越宇宙;我們轉念間,到底會為宇宙的另一角落帶來什麼改變?我們擇善棄惡,或是行惡忘善,似乎都關係重大,也再沒有什麼所謂自己的事,所有事情,以致念頭都以比閃電更快的速度改換世界。從前我選擇驅逐煩惱,將擔子還給他們,但今次你為我安排特別的位置,讓我再次看清自己的本質,重新選擇虛幻或生命,感受還是關閉,去愛還是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