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國咖啡店的暖光燈氛圍裡
我看著證件上模糊的面貌
想念起世上另一個自己
穿梭在繁忙的地鐵站
或在市中心的商店間
讓生命消耗如一首朝向休止符的歌
然後像《兩生花》的歌者頃然倒下
靈魂遊走世間
尋覓一雙溫柔而靈巧的手
用化妝筆描畫四十萬次
在每天腐朽的臉上書寫故事
我或會化為泥土、長成鋼索
一扇窗和伸向晴空的天線
生生不息,不再是誰
寫這首詩是為了祝賀靛呀靛的網站突破四十萬人次,
四十萬!十年後這裡大概也沒有這份人氣。
詩中一些情景都在靛的小說出現,她的小說是愈寫愈好了。
我總認為寫詩是一輩子的事,但對我來說,每個題材、每件事、每個片段,彷彿都有一個書寫的時限。寫中學生活的「燒焦系列」,書寫時間大約是2000-2002年,距離我高中和預科生活大概五年的時間,而在那之後,我的詩就擺脫掉中學生活的敘述,往以後的人生出發。這使我想到,自己用詩去書寫一個人或一件事的期限是五年,五年以後我就無法為那遠去的再寫些什麼,是因為情感過於沈澱,以致無形無聲,還是所有的細節都被遺忘,虛構多於真實?我不知道,但如果每段過去都有化成詩歌的期限,我就在這五年以內,儘量去寫,包括這段快要逝去五年的感情。
方形的紅木飯桌
穩住了碗碟和茶杯
還有我們從前的種種騷動
麵食的蒸氣散發
彷彿平淡安詳的時光
發現的時候頃刻消退
定睛的時候已然變幻
遲到的公共小巴
曾經載我們來到海邊
過於乾燥的冬日
鎖住了甚至是海水的氣味
滑浪風帆上,男人企穩又滑倒
我們一起嘲笑他,卻忘了自己
迷失在異國風情的檔攤
踱過縱橫交錯的市集
好不容易找到另一輛小巴
卻不知載我們到什麼地方
車上談論不著邊際的話題
那是你無常的喜悅和憂傷
像偶然在別墅間透現的陽光
換個角度又重新隱藏
你舉杯用嘴唇
輕碰台式特飲的冰涼
桌面就留有一圈清水
記得我跟你說過嘛
用指頭在螞蟻的身邊畫一圈
牠就被困住,逃不出來了
這是我兒時最喜歡的惡作劇
你聽著就指住我笑
蒸氣的紋理和你的身影
竟在我的眼前重疊如一
修車廠傳來金屬相碰的聲音
街道兩旁緊緊靠攏的黑洞裡
亮起汽油和橡膠氣味纏綿的火光
你推開鐵閘來到跟前
接過手上體溫過盛的禮物
然後把初夏的亢奮塞進我手
在幾句閒話以後悄然離開,留下我
擱淺於佈滿污水和金屬碎屑的路邊
面對整座城市的荒涼
踏出小店才發現下過短暫的雨
我們有不同的目的地,從來如此
但還是走過一條水漬斑駁的小街
多年後,我仍會不禁想起
分別前,你在人潮的屏障後
最後一次的回眸和淺笑
還有指頭在旋轉的蒸氣裡
曾描畫過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