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November 2009

積極

這是一種弔詭的傳染病,在其面前,我們注定錯誤,注定是憂慮症患者。

接受某間女校的小記者訪問,我被要求說些積極的話。主編是個中六生,她向我要積極的信息,並重複了許多遍,像電視節目「霎時感動」不停重播。我說:沒有積極的話。她們問:有什麼話向那些想做作家的同學說呢?我的答案是「放棄吧」。在香港做作家,是不得了的事情,可說是錯得離譜,我是不鼓勵的。我的志願並非作家,我不過寫過幾本書而已,根本無法賴此維生。我所有朋友都無法靠寫作糊口。唯有明知這個現實,仍願意把頭栽進去的人,才有資格繼續寫下去,否則,他還是儘早放棄好了。還能說什麼積極的話呢。

談到旅行,我說在獨自旅行的過程中,最大的得著是孤獨。同學聽見,都說我消極、「個人好灰」。我感到好笑,反問說「人人必有一死,這話消極嗎」,她們答消極。或許我不應說出這話的,但我發現我們的積極,是一種抽離現實的積極,也是不肯承認現實、承認人生困頓的積極。它無知、膚淺,甚至達到醜陋的地步。或者我對高中生要求太高,她們年輕,前路有太多的未可知。但我擔心,這種積極正像傳染病擴散,充斥我城。誰知它將如何變種?看來我又過慮了。

在這裡,積極、正面、樂觀已經變成主流,似乎感染此病的人都能抵禦逆境,甚至人生定局。失敗者都是不積極、不正面也不樂觀的人,這樣說來,「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孔子,還有深明世道之難,回歸自然並著書濟世的莊子也是此類。我的心境也許太老,總是相信真正的積極,必先體會並認識人生的種種限制和困苦;只走可走的路,只做社會證明能成的事,還需要什麼積極不積極呢。這話甚難,對中學生,對這世代而言。

28 October 2009

寫作好年華

這本書出版了,三聯、商務等可以買到。如沒記錯,訪問已是兩、三年前的事,我早已忘了自己說過什麼,也不重要了。這裡面有過去的我,讀起來一定像個小說人物,疑幻疑真,大家有興趣便找來看看。網上訂購可到這裡

簡介:書內受訪的九位作家, 都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現在剛好三十出頭,適值寫作的美好時光,也是新一代領軍的年輕寫作人物。

年輕作家們分別以小說、詩、散文、漫畫繪製一幅接一幅精緻迷人的文字風景,呈現城市的另一種面相。本書則通過訪談的形式,細談他們的成長、寫作、生活與情感,並結合作品導讀,帶你走進韓麗珠、袁兆昌、鄒文律、麥樹堅、謝曉虹、可洛、劉芷韻、智海、 江康泉的作品世界,感受他們創作上的好年華。


21 October 2009

城市筆記 - 《號外》#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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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執筆的Nico,你以為我是女的,正如我不知道你是他抑或她,但無論如何,也感激你看完全書的這份誠意。下次提到我,請用企人邊的「他」啊。

12 October 2009

寄居

關於大計
上星期與中學同學聚舊。十多年後的今日,我們的外表沒有多大轉變,但生活都已各不相同,有人已經為人父母,有人置業買樓,有人籌辦婚禮。我期待著大家的婚禮,到時該會很高興吧。C問我將有什麼大計,我如實地答:沒有。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已習慣如此回答,人生有太多難以預料的事,而且也太過短促,有什麼計劃可言?我抱著寄居者的心態生活,厭倦了粉飾太平和希望工程。

關於寫作班
第一次在寫作課上,遇到同學大打出手的場面。不過是中二生,沒想到是血氣方剛的傢伙。今時今日的學生,情緒大多不穩,原因未明。

關於和平
奧巴馬奪和平獎,真要用個「奪」字,他有什麼建樹呢?同時,廣島長崎也用「無核」為賣點,競逐2020年夏竽奧運舉辦權。世界和平指日可待?非也。我不會忘記國慶當日展出的各式武器,還有美國每年多得驚人的軍費數字。

關於創作
正在創作《女媧之門4》,若以字數計,大約完成了一半。編輯希望我在十一月底交稿,但是未來兩個月都太忙了,機會渺茫,唯有盡力而為。

30 September 2009

剪髮記

颱風後兩天,微雨。我每月要理髮一次,否則頭髮一長,便顯得好「嬲丘」。

如常地,請Odd幫我剪髮,過程中對話不多,除我不大想說話外,還因為他剪髮時的神態。我曾經見過,他在茶餐廳午飯時打PSP的神情;一旦拿起剪刀,他的神態便是兩樣,變得異常專注。我看著鏡子裡的他,出神的雙眼,微張的嘴巴,彷彿一個夢遊者。在那片厚唇下,還可以看見一雙門牙。今天的他有點鼻塞,我便想像,眼前是個熟睡者,在這露出門牙的嘴巴裡,吊著一行口水。

我就是這樣看著,想著,忘記了言語。

28 September 2009

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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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ly uploaded by sleepylok
日本之行的照片上載了。第一次到日本。對東京木然,但極愛鎌倉和湘南一帶。有機會要再去,這是約定。


東京暈轉
在鎌倉的巷子裡
跟我漫步湘南海邊


26 September 2009

旅行,流浪

旅行,流浪,人生。從日本回來,由於班機延誤,抵港已經很晚,只得乘的士回家。的士在汲水門大橋越過,那片馬灣和青山公路的夜景,如斯陌生。駛到葵芳、城門一帶,我望出窗外,才逐漸尋回熟悉的感覺,不過五天,我問自己何以這般抽離,公路蜿蜒,漫漫無聲。

零七年到歐洲,零八年留在台北半個月,今年到東京。這次旅行再不是流浪式的,而是玩樂式的自由行,沒有跑景點,也沒有「攞苦黎辛」,跟在歐洲胡亂遊走,到台北住在當地人家裡不同。第一次到日本,但感覺並不陌生,畢竟從小接觸過太多有關日本的事物,在電影、電視、遊戲和動漫裡,我已認識過這個地方。等到列車開進市區,置身新宿街頭,我有種強烈的感覺,一個早曾聽聞的故事,忽然變成真實。

第三天我們離開東京都,乘坐JR湘南新宿線,到神奈川縣的鎌倉。那是個晴朗的日子,閃亮的大廈在車窗外後退,對日本熟悉的印象也漸漸消逝。人總容易掉進陌生的困窘。一點點改變,我們便無法相認,走向疏離。日本人有禮貌,極愛說話,即使明知我們聽不懂日語,還是說個沒完,叫人吃不消。去旅行就是拋下熟悉的一切,去擁抱陌生的事物,然後發現,自己不屬於那裡,並且後無退路。

的士穿過城門隧道,轉入白天繁華的街區,夜裡無人,彷彿是另一個城市。回到家裡,明明一切沒變,仍有種隱然的陌生感,每次旅行之後,總是如此,
彷彿還在漂泊,我問自己是為什麼呢?在湘南海岸,民居和沙灘只隔一條馬路,沿海有許多餐廳和衝浪用品店,三個男人穿著緊身滑浪衣,手抱衝浪板,橫過馬路,赤腳而行。我望向那片海,是太平洋啊,但我心裡浮現的,卻是西西里陶米納(Taormina)的大海。不管是日本,意大利或香港,都是同一片海,我就像在一艘船上,永遠航行,不見彼岸。

於是我相信,不管到哪裡,我都會繼續感到陌生和漂泊。或許這個地球,這段人生,本來就是一次旅行,一次流浪。我們登上江之島的展望塔,放目遠看,大平洋在遠處與天空連合,兩種截然不同的藍,沒有盡頭,沒有彼岸。

18 September 2009

隱隱隱隱隱!


《月台》19期 - 隱
今期目錄
售賣地點:Kubrick、Kubrick APM、紫羅蘭書局、序言書室、mccm the bookshop、藝鵠、突破書廊沙田、佐敦、荃灣、鑽石山、銅鑼灣店

一切隱藏的事,沒有不顯露出來的。但隱物、隱人、隱事,之所以為隱,在於需要一種獨特的感知,方能發現。我們所以錯失,一部分是因為城市急促的步調,粗糙的情感。文學之緩慢和精細,在有意無意間,便將我城隱蔽之人事暴露出來了。


16 September 2009

風眼

下午,近黃昏時份,天色轉晴。巨爵可能是今年最後一個颱風,但天氣反常,也不能說準。小時候,每逢打風,祖母便會用牛皮膠紙,把窗戶封好。那時我覺得,在電視上才會見到的情景,忽然在家裡出現,便有一份莫名的興奮。爸爸會提早下班,而媽媽在八號風球掛起以先,總會在超級市場買齊飯菜和乾糧,她還愛買來即食麵或米粉,作為風後翌日的午餐。

或許人長大了,對時間的感受有所不同。從前覺得八號或以上的風球,掛起時間漫長,現在卻感到很短促,掛起以後,不消幾個小時,或是一覺醒來,八號波已過,又回復到一號或三號訊號,這種程度都算不上颱風。時間默默而逝,我並不察覺,世界在一個接一個的颱風後,已面目全非。今日,有人說颱風都被商家收購了,他們操控天文台
發放訊號的時間,讓打工仔無法提早下班,更不會因颱風得到假期。

每個颱風,總是會刮走一些東西,失去的可能是窗台的盆栽,路邊的一棵樹,一個招牌,或是汽車的擋風玻璃。但每個颱風,也總會捲來一些東西,彷彿將我們日常生活打亂,像吹起窗簾,展現那些久被遺忘的事物。從樹冠掉落的鳥巢、僭建的棚架、殘花斷枝,還有我們忽然多出來的時間,有關颱風的零碎回憶,這些都是颱風捲來的事物,在窗外隨著雷雨飄移、搖擺。有時候,得與失,是一場颱風的兩面,而大部分時間,我們都處於風眼之中,那裡有平靜,那裡非常態。

時間像一場颱風,在祖母離世後,刮走了玻璃窗上的牛皮膠紙;強風吹過,窗子都震動著,發出隆隆的微響。爸爸說,明天風球落下,可以如常去餐廳吃飯,於是廚櫃也再沒有即食麵和米粉,而要忍受著長期的飢餓。第二天,巨爵走遠,電視熒幕打著「T1」的符號,妹妹照常上班,輕輕把家門拉上,走進風眼。




02 September 2009

黑眼睛

第一次拍黑白照,照片沖晒出來,色彩退卻,
與記憶裡的景色截然不同,堪似異變。

於是,想起顧城的詩〈一代人〉: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趁我還有黑色的瞳仁,便趕緊留住這片墨色的風景,感覺回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