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在窗台的鼠尾草,長得又高又快,沒留意幾天,枝幹粗壯了,新葉長出,替代枯掉的死葉。我喜歡那披著短毛的枝莖,湊近葉子會嗅到刺鼻的氣味。今晚,一隻不知名的昆蟲伏在葉上,是那種愛在雨天前夕闖進客廳,在天花板爬來爬去的小蟲。牠一動不動的停在葉面,面向著我,細小得叫我無法分清頭、胸、腹,只隱約看到那半透明的翅膀,還有像刷子幼小的腿。我就這樣看著牠,好幾秒,看不出所以來,視力不足以讓我看不清牠微細的舉動,或者在牠眼中我也不過是模糊的光影。十秒過了,鼠尾草在風中擺動,牠是靜止的,影子給我帶來有兩隻蟲的錯覺,我打醒精神,「它們」又合二為一。我仍然看不出所以來,但卻這樣端望著,好像發現了最有趣的事情。忽然,不知是風吹,還是我眨眼,牠消失了。我馬上細看每片葉,都沒有找到牠,彷彿牠從來都沒出現過,便不期然有種錯失的難過。這時,另一隻小蟲落在玻璃窗上,吸引我的視線,但我卻一眼便認出不是牠,因為我曾在牠身上花過十來秒,這是我和牠獨有的時間。
從前有杜拉斯看垂死的蒼蠅,今日有我看消失的飛蟲。我們都花了寶貴時間在這微不足道的事上,沒有發現什麼,生命也沒改變什麼,卻不比把這小許時間花在別處來得差。
29 June 2008
28 June 2008
25 June 2008
愛和自由
看見朋友手上的《煙火少年》,我才知道它已經印好並陸續送到書店,相信到周末便可以在全線三聯、商務和中華找到了。我真是後知後覺的作者。有時我都不會用三言兩語去介紹這個小說,《煙火少年》的世界,還有要帶出和思考的問題,比「女媧之門」第一集《時空的裂縫》的要龐雜得多了。在香港的流行和青年文學作家中,會將歷史、戰爭等寫進小說的著實不多,或者這注定是吃力不討好的,但先撇開那些網絡遊戲、歷史、戰爭和奇幻元素,說到底,這小說是關於「自由」和「愛」吧。
在充滿離異、冰冷和傷害的城市,在追尋短暫璀燦,擁抱虛無的漫長歷史裡,我們怎樣繼續相信愛?如果從來就沒有愛,或者它已經失落了,我們又怎能多認識自己一點?而尋覓自由,不就是先要覺察那些一直將我們囚禁著的力量嗎?答案沒有寫在書裡,這是關乎「人」的問題,是「女媧之門」系列和所有認真創作的小說,將要追問下去的。
24 June 2008
那年的蟬,今晚鳴叫
你說,想不起上次坐在這裡跟我聊天是多久前的事了。是多久以前的事呢?聽著不知哪裡傳來的蟬鳴,看著夜空一顆明亮的星(我猜是木星),我也無法猜度這個距離。只知道,自中一認識開始,走過結伴和單獨的日子,竟一下子十七年了。這十七年我們做過什麼?中五後你離開文法學校,走進工業設計學院,再走出來便成為平面設計師,換過幾份工,拍過兩次拖,當時又如何想到,你今日的女朋友會是台南人?日子有時充實,有時是渾噩的,細節都無從記起。一號熱帶氣旋無聲無息地感染這個城市,天氣異常的熱,好像那些遙不可及的夏日,我們大夥兒坐在這小公園聊天,瞎扯不著邊際的話題。今日他們有的事業有成,有的結婚生子;而我的小小成就,可能不過是由某個小型徵文比賽的參賽者,變成評審者而已。我們今晚的話題雖然仍舊不著邊際,但我們都不同了,十七年,是無法回頭的。我忽然從蟬聲想到什麼,蟬的若蟲在樹上孵化後掉到地面,鑽入泥土吸收樹根的養分,長大後鑽出再次爬到樹上脫殼展翅,有時就要十七年的時間。你聽。我說。這隻正在啼叫的蟬,可能就是在我們升中一那年出生,鑽入泥裡的,是十七年前蟬鳴的延續,彷彿沒有開始,也沒有終結。
19 June 2008
朵朵碎碎的活動
第七屆香港文學節即將揭幕,今年有機會摻半隻腳入去,我想也得盡義務推廣一下,推介些「可能」「或者」「對某些人來說」精彩的活動。
詩賞香港:從詩看香港的時事和社會變遷
日期:7月4日 (星期五)
時間:下午4時至6時
地點:香港中央圖書館演講廳
講者:崑南、關夢南
我是這個講座的主持,是為硬性推介。其他有意思和趣味的還有:
作家之路.出版之門
城市空間:建築與文學
香港空間:回憶與想像
二樓書店和文學雜誌的經營
文學撈飯-在電視媒體推廣文學經驗談
另一個誠邀各有愛詩之人出席的,是鄒文律詩集《刺繡鳥》的發佈會。阿律過去在各大徵文比賽得到的詩組獎項,多得叫人記不住了,那天麥樹堅和我將會因為這事毫不掩飾妒忌之情,大發雷霆。
18 June 2008
因為暴雨
因為持續的暴雨,每晚都有被雷雨吵醒的時候,不用張開眼睛,在清醒與夢境之間,世界變得一片迷濛,彷彿溶化剝落了,然後一切是虛空。
因為暴雨,我和爸同一張傘下,各自濕了半邊肩膀。我感到與夏天不相襯的涼意,與爸爸忽然變得親近,即使只有短短數分鐘的路程。
因為暴雨,我們都失去逛街的興致,躲在旺角的樓上書店裡,文星將要搬遷了,在書堆中我聽到空調被雨水敲打的滴答聲,潮濕的天氣叫書都彷彿要滲出水來。
因為暴雨,我們都等待,有時顯得不耐煩。
因為暴雨,完全不想出門,要趕稿卻也提不起勁。窩在沙發上看書,總叫我想起那些遙遠的夏午,雨季過後,陽光在地底和牆壁上映出梯形的閃亮,天氣悶熱得讓人發呆,但正好孵化出投入書海的情緒。那真是妙不可言的日子,只有看書和沉思,疲憊的時候閉起眼睛,不期然地沉沉睡去。現在我從書本裡抬起頭,天色仍昏暗得有如蒙灰的窗簾,世界在微雨和黑雨間搖擺。
因為暴雨,我和爸同一張傘下,各自濕了半邊肩膀。我感到與夏天不相襯的涼意,與爸爸忽然變得親近,即使只有短短數分鐘的路程。
因為暴雨,我們都失去逛街的興致,躲在旺角的樓上書店裡,文星將要搬遷了,在書堆中我聽到空調被雨水敲打的滴答聲,潮濕的天氣叫書都彷彿要滲出水來。
因為暴雨,我們都等待,有時顯得不耐煩。
因為暴雨,完全不想出門,要趕稿卻也提不起勁。窩在沙發上看書,總叫我想起那些遙遠的夏午,雨季過後,陽光在地底和牆壁上映出梯形的閃亮,天氣悶熱得讓人發呆,但正好孵化出投入書海的情緒。那真是妙不可言的日子,只有看書和沉思,疲憊的時候閉起眼睛,不期然地沉沉睡去。現在我從書本裡抬起頭,天色仍昏暗得有如蒙灰的窗簾,世界在微雨和黑雨間搖擺。
16 June 2008
煙火將至
14 June 2008
如植物卑微而偉大 - 讀《惶然錄》
如果沒有記錯,第一次聽到費爾多南.佩索阿的名字,是跟唐睿閒談的時候,那時他正在學葡萄牙文(還是已經學會了?),後來在董啟章的小說裡再次見到這個名字,這些都引起了我對佩索阿的興趣。他是偉大的葡萄牙作家,九八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薩拉馬戈就說:「沒有任何葡萄牙作家能夠企及佩索阿的那種偉大」,然而他同時又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物。一八八八年生於里斯本的佩索阿,雖然出版過文學雜誌,也辦過文學出版社,但終其一生,都是個公司小職員,在清貧的生活中繼續他的文學事業,這兩種身分如何能夠出現在同一個個體之內?
佩索阿最突出的成就,是「杜撰的作者」,又稱「異名者」。他為《惶然錄》這書杜撰了一個名為「伯納多.索亞雷斯」的作者,並在卷首以短文介紹,彷彿索亞雷斯真有其人。除了索亞雷斯,佩索阿其他著名的分身還有里卡多.雷伊斯、Álvaro de Campos和Alberto Caeiro等等,這些異名者擁有不同的個性和價值觀,在信仰和哲學取向上也不盡相同,但都是來自作者多種性格的反映。《惶然錄》中的伯納多.索亞雷斯,雖是佩索阿性格的部分呈現,然而我們可以相信,在佩索阿的內心必然存在有如索亞雷斯的靈魂。在我眼中,這靈魂深邃豐富、謙卑忍讓,散發尤如植物般寧靜的光輝。
索亞雷斯是公司裡的小會計,同時也是文學愛好者,生活在一條名為道拉多雷斯的繁華大街上。表面看來,是一個寂寞而沉悶的人,佩索阿在短文裡介紹說:「因為他(索亞雷斯)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沒有什麼事可幹,沒有什麼朋友可以拜訪,也沒有什麼有趣的書可讀,所以每天晚飯以後,他總是回到他那間租來的房間,用寫作來打發漫漫長夜」。這真叫我訝然,如此人物在香港其實有許多許多;在過去香港經濟起飛的時代,香港小說例如《酒徒》或《地的門》中的一些人物,往往表現出對社會拜金主義、輕視文學的不憤,這是本地文學一種根本精神。今日,文學在這城市仍彷彿是可有可無的,於是也有些不甘寂寞的作者,盡力在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也許我們只會留意到這些喧嚷的作者,青春有限,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似乎引人注目是無可厚非的,但這個事實我們必須知道,更多懷著熱誠的出色作者,在工作的縫隙裡繼續擁抱文學,除了上面提到的董啟章,我還想到劉偉成、葉英傑、徐焯然,又或是剛剛出版首部詩集《刺繡鳥》的鄒文律,我無法盡數。儘管這樣,佩索名還是要叫我感到震撼,他在V老闆和M會計,還有日常生活中種種的庸俗和荒謬中,仍然甘於「回到他那間租來的房間」,甚至以索亞雷斯的眼光重新看待這一切,在自大與自卑中徘徊,立足之處竟是出奇的恰當:
我們都有一個V先生。有時候他是一個真切可觸的人,有時候則不是。[……]對於很多人來說,V獵取虛榮的形式,有一種對巨額財富、榮耀以及不朽的欲望……但從我個人來說,我更願意有一個V作為我現實生活中的老闆,因為在艱難時刻,較之於世界必然提供的任何抽象來說,他更容易與之打交道。〈被上帝剝削〉
(在合照上)我的頂頭上司M,乏味單調和常規公事的化身,居然比我更有人樣!甚至那個打雜的小夥計,不論我如何探究自己,不去壓抑自己的情感,希望它不是某種嫉妒--我也不得不承認,對比我一臉的空洞和乏味,對比這個呆若木雞的醜怪,他的微笑明確無誤地要光彩奪目得多。〈我這張臉是誰〉
這種不亢不卑的態度,讓索亞雷斯認識到,V老闆和M上司,還有里斯本的商業區,是他生活的部分,而他自己也屬於一切,沒有誰比誰更偉大或卑微,他承認,有時還得向那些毫不起眼的人學習。
街頭一個小小的事故,把餐館廚師吸引到門口,此時的他,比我尋思一個最具原創性的念頭,比我閱讀一本最好的書或者欣悅於一些無用的夢,有更多的快樂。而且,如果生活本質上是單調的,那麼真理就是:他比我更容易也更好地逃出了單調。真理不屬於任何人,因此他並不比我擁有更多真理,但他擁有快樂。〈單調產生的快樂〉
生活的一條法則,就是我們能夠而且必須向每一個人學習。[……]我無聲的行走是一次長長的交談,我們所有的人、房子、石頭、招貼以及天空,組成了一個偉大的親密集群,在命運的隊列中用詞語的臂肘互相撞來抵去。〈向每一個人學習〉
雖然有企及偉大的願望,但索亞雷斯也明白到,在現實中,自己注定是無法達到夢想的人:
讀了這本書前面一部分的任何人,想必都會形成一個觀念,以為我是一個夢想家。如果事情是這樣,那他們就錯了。我沒有足夠的錢財成為夢想家。〈夢想的本錢〉
或許我們可以說,佩索阿以異名者索亞雷斯的身分,在書中不斷的自我否認,這種寫作手法,讓我聯想到植物的繁殖,許多植物都可以從本株中截取部分來分株培植,例如百合的鱗莖,或紫羅蘭的葉片。佩索阿也這樣從自身分裂出奉行不同信仰和哲學的人。面對日常單調的工作和生活,他選擇的並非居高臨下,以思考者或是作者的銳利目光,俯視那些平庸人物。反而他自稱為「不動的旅行者」,以植物靜止的姿態融入其中,學習欣賞和包容,有時甚至像是仰望。這份謙卑和寧靜,正是佩索阿通向偉大之匙。在香港從事文學創作或出版的人,佩索阿向我們發出善意的提醒,尤其在我們埋怨社會忽視文學,感到惘然失落之時,不可忘記它始終是我們的一部分,若然擺脫這許多的困窘,我們將什麼也不是,只有如植物卑微而偉大的心靈,才能教我們安渡畢生的單調和夢之不可追尋:
事實是,V先生比任何夢中國王更有價值;道拉多雷斯大街上的辦公室比所有虛構花園的寬廣大道更有價值。因為正是V先生,才使我能夠享樂於國王夢;正是因為道拉多雷斯大街,才使我能夠享樂於內心中種種不可能存在的山光水色。如果夢中的國王屬於我,我還有何可夢?如果我擁有那些絕無可能的山光水色,那麼還有什麼東西可為幻影?〈單調產生的快樂〉
佩索阿最突出的成就,是「杜撰的作者」,又稱「異名者」。他為《惶然錄》這書杜撰了一個名為「伯納多.索亞雷斯」的作者,並在卷首以短文介紹,彷彿索亞雷斯真有其人。除了索亞雷斯,佩索阿其他著名的分身還有里卡多.雷伊斯、Álvaro de Campos和Alberto Caeiro等等,這些異名者擁有不同的個性和價值觀,在信仰和哲學取向上也不盡相同,但都是來自作者多種性格的反映。《惶然錄》中的伯納多.索亞雷斯,雖是佩索阿性格的部分呈現,然而我們可以相信,在佩索阿的內心必然存在有如索亞雷斯的靈魂。在我眼中,這靈魂深邃豐富、謙卑忍讓,散發尤如植物般寧靜的光輝。
索亞雷斯是公司裡的小會計,同時也是文學愛好者,生活在一條名為道拉多雷斯的繁華大街上。表面看來,是一個寂寞而沉悶的人,佩索阿在短文裡介紹說:「因為他(索亞雷斯)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沒有什麼事可幹,沒有什麼朋友可以拜訪,也沒有什麼有趣的書可讀,所以每天晚飯以後,他總是回到他那間租來的房間,用寫作來打發漫漫長夜」。這真叫我訝然,如此人物在香港其實有許多許多;在過去香港經濟起飛的時代,香港小說例如《酒徒》或《地的門》中的一些人物,往往表現出對社會拜金主義、輕視文學的不憤,這是本地文學一種根本精神。今日,文學在這城市仍彷彿是可有可無的,於是也有些不甘寂寞的作者,盡力在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也許我們只會留意到這些喧嚷的作者,青春有限,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似乎引人注目是無可厚非的,但這個事實我們必須知道,更多懷著熱誠的出色作者,在工作的縫隙裡繼續擁抱文學,除了上面提到的董啟章,我還想到劉偉成、葉英傑、徐焯然,又或是剛剛出版首部詩集《刺繡鳥》的鄒文律,我無法盡數。儘管這樣,佩索名還是要叫我感到震撼,他在V老闆和M會計,還有日常生活中種種的庸俗和荒謬中,仍然甘於「回到他那間租來的房間」,甚至以索亞雷斯的眼光重新看待這一切,在自大與自卑中徘徊,立足之處竟是出奇的恰當:
我們都有一個V先生。有時候他是一個真切可觸的人,有時候則不是。[……]對於很多人來說,V獵取虛榮的形式,有一種對巨額財富、榮耀以及不朽的欲望……但從我個人來說,我更願意有一個V作為我現實生活中的老闆,因為在艱難時刻,較之於世界必然提供的任何抽象來說,他更容易與之打交道。〈被上帝剝削〉
(在合照上)我的頂頭上司M,乏味單調和常規公事的化身,居然比我更有人樣!甚至那個打雜的小夥計,不論我如何探究自己,不去壓抑自己的情感,希望它不是某種嫉妒--我也不得不承認,對比我一臉的空洞和乏味,對比這個呆若木雞的醜怪,他的微笑明確無誤地要光彩奪目得多。〈我這張臉是誰〉
這種不亢不卑的態度,讓索亞雷斯認識到,V老闆和M上司,還有里斯本的商業區,是他生活的部分,而他自己也屬於一切,沒有誰比誰更偉大或卑微,他承認,有時還得向那些毫不起眼的人學習。
街頭一個小小的事故,把餐館廚師吸引到門口,此時的他,比我尋思一個最具原創性的念頭,比我閱讀一本最好的書或者欣悅於一些無用的夢,有更多的快樂。而且,如果生活本質上是單調的,那麼真理就是:他比我更容易也更好地逃出了單調。真理不屬於任何人,因此他並不比我擁有更多真理,但他擁有快樂。〈單調產生的快樂〉
生活的一條法則,就是我們能夠而且必須向每一個人學習。[……]我無聲的行走是一次長長的交談,我們所有的人、房子、石頭、招貼以及天空,組成了一個偉大的親密集群,在命運的隊列中用詞語的臂肘互相撞來抵去。〈向每一個人學習〉
雖然有企及偉大的願望,但索亞雷斯也明白到,在現實中,自己注定是無法達到夢想的人:
讀了這本書前面一部分的任何人,想必都會形成一個觀念,以為我是一個夢想家。如果事情是這樣,那他們就錯了。我沒有足夠的錢財成為夢想家。〈夢想的本錢〉
或許我們可以說,佩索阿以異名者索亞雷斯的身分,在書中不斷的自我否認,這種寫作手法,讓我聯想到植物的繁殖,許多植物都可以從本株中截取部分來分株培植,例如百合的鱗莖,或紫羅蘭的葉片。佩索阿也這樣從自身分裂出奉行不同信仰和哲學的人。面對日常單調的工作和生活,他選擇的並非居高臨下,以思考者或是作者的銳利目光,俯視那些平庸人物。反而他自稱為「不動的旅行者」,以植物靜止的姿態融入其中,學習欣賞和包容,有時甚至像是仰望。這份謙卑和寧靜,正是佩索阿通向偉大之匙。在香港從事文學創作或出版的人,佩索阿向我們發出善意的提醒,尤其在我們埋怨社會忽視文學,感到惘然失落之時,不可忘記它始終是我們的一部分,若然擺脫這許多的困窘,我們將什麼也不是,只有如植物卑微而偉大的心靈,才能教我們安渡畢生的單調和夢之不可追尋:
事實是,V先生比任何夢中國王更有價值;道拉多雷斯大街上的辦公室比所有虛構花園的寬廣大道更有價值。因為正是V先生,才使我能夠享樂於國王夢;正是因為道拉多雷斯大街,才使我能夠享樂於內心中種種不可能存在的山光水色。如果夢中的國王屬於我,我還有何可夢?如果我擁有那些絕無可能的山光水色,那麼還有什麼東西可為幻影?〈單調產生的快樂〉
06 June 2008
如果我手上的不是《月台》,是投資筆記
在地鐵上,我翻開《月台》,雖然身為編委之一,但由於分工的關係,有些文章還沒仔細讀過。我讀著麥樹堅的〈本屋之體驗〉,有關他對日本書店的鍾愛,還有裡面許多不為人知的細節。坐在我身旁的男人,專注地讀著投資筆記,關於股市圖表的技術分析。我忽然想,如果我們交換手上的讀物,接下來會怎樣呢?我自以為是的金融投資免疫力會因此退燒嗎?有些人,右腦創作,左腦投資,如魚得水,而我卻沒有這種能耐,有時電視每日不斷轟炸的「交易現場」,會將我逼瘋。有時我會樂於享受單純頭腦帶來的平靜,投資市場對我來說是一首過於晦澀的詩,她的術語我只能究其表面,再深入下去便是旋渦似的無從理解的夢。
那個夢的盡頭,沒有人知道,它會如黑洞擁有另一端嗎?那另一端的他又會怎樣呢?他會因為《月台》裡的作品,記起昔時的夢想嗎?抑或他心底裡不再作夢的部分會被喚醒。還是對他來說,那些文字都不過是陌生的術語?然後因著這份雜誌,他將要做一個困惑的夢,像掉落旋渦之中,直沉下去。事實也可能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壞,他也許會讀幾篇名字或題材吸引他的作品,並樂在其中,就像他在投資筆記以外,還愛翻翻《e-zone》、《車主》、《HIM》或《新假期》,尋找一小段忘卻自己的時光。
投機的社會風氣,真的與緩慢的文學手工藝對立嗎?還是我們每個人都曾經握過一本《月台》,曾經耐心細讀他人的心靈剪影,然後某天我們手上的讀物都換了投資筆記,而這是一個過程或人生必然的階段?融入投資或其他的整體社會浪潮裡,就必然是夢想的失落,而不可以是屬於夢想的果實嗎?但願《月台》喚回他昔時的夢想,但如果這個夢想從來沒有在他的心坎裡出現,我便沒有強加予他的權利,他的夢想已經茁壯了,甚至結為豐滿的果實,然後枯萎,而這,也將是我夢想的終局。
那個夢的盡頭,沒有人知道,它會如黑洞擁有另一端嗎?那另一端的他又會怎樣呢?他會因為《月台》裡的作品,記起昔時的夢想嗎?抑或他心底裡不再作夢的部分會被喚醒。還是對他來說,那些文字都不過是陌生的術語?然後因著這份雜誌,他將要做一個困惑的夢,像掉落旋渦之中,直沉下去。事實也可能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壞,他也許會讀幾篇名字或題材吸引他的作品,並樂在其中,就像他在投資筆記以外,還愛翻翻《e-zone》、《車主》、《HIM》或《新假期》,尋找一小段忘卻自己的時光。
投機的社會風氣,真的與緩慢的文學手工藝對立嗎?還是我們每個人都曾經握過一本《月台》,曾經耐心細讀他人的心靈剪影,然後某天我們手上的讀物都換了投資筆記,而這是一個過程或人生必然的階段?融入投資或其他的整體社會浪潮裡,就必然是夢想的失落,而不可以是屬於夢想的果實嗎?但願《月台》喚回他昔時的夢想,但如果這個夢想從來沒有在他的心坎裡出現,我便沒有強加予他的權利,他的夢想已經茁壯了,甚至結為豐滿的果實,然後枯萎,而這,也將是我夢想的終局。
03 June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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