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田呂明才遇到梁老師。她是我中三的班主任,中四時的文學老師。她抱著書簿,在升降機大堂等候,就像十多年前,她抱著書簿走進課室。初夏已經近了,樹葉在窗外隨風擺動,一片青綠。這些景象,我看見她那雙眼睛便回想起來,只是記不起她的全名。
她對我只有模糊的印象,沒想到我竟是學校請來的寫作班導師。她要我提一些舊同學的名字,好讓她回憶起來,但我舉出的名字,對她來說都太遙遠和零碎了。我可清楚記得,中三時,她把我編到教師桌前的座位去,只要我跟背後或旁邊的同學聊天,便會惹來她的責備。那時候的我並不喜歡她,覺得她總在針對我,也許這是每個學生的錯覺吧,在冗長的課節裡,老師的雙眼總是盯著自己,像兩枚尖銳的釘子。
這一切我本已忘了,在升降機裡短短的十數秒,我告訴她自己早已大學畢業,工作好幾年;我忽然無法理解這個時間的落差,十數秒與十多年。中四的下學期,我曾在教師桌旁,聽著她責備的話語裡,厚重沙啞的聲線,她拿著文學科的測驗卷,不高的分數。我是個懶惰的學生,就連自己喜歡的科目,也不曾好好用功。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聽見一位老師直言對我的失望,「你有讀文學的天份,但卻不肯用功,真是白白浪費了」,她這樣說,我接過試卷,默默回到座位。同學陸續走到教師桌前,他們繼續喧嚷,只有窗外的樹葉沉默地晃動,一片綠色,我想,它現在應該長到六樓了,或者更高。升降機的門打開,我和老師道別,十年前,我們沒有好好道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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