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歷史的產物,真的可以改變歷史嗎?我們有沒有心理預備,接受歷史改變的結果?
出席城邦書店舉行的「天星-藝術介入社會」研討會後,腦海裡不斷回響花苑的話:在社運中,藝術的力量不比行動的力量小。如果不是她的天星版畫,我也不會如此留意天星,以至後來的皇后運動。藝術的力量是滲透性,並非爆炸性的,結果就以版畫、攝影或文章的姿態,不知不覺鑽到我的內心了。天星事件一周年的今日,歷史似乎改變了,我們看到市民開始關心文化保育議題,施政報告不乏相關措施,灣仔市集和景賢里等也保留下來,但我跟另一講者曾德平一樣,不敢樂觀。政府和社會大眾的思維仍沒改變,他的話揮之不去:我們教授創意的,就是希望學生運用創意建立自己的世界,但現實是畢業後,他們為了生活,只能運用創意來服務大企業或跨國集團,那我們還教什麼呢?教育還有什麼希望?我想起寫作班的學生。


銅鑼夜,書無聲。喜歡閱讀的我,有時會對書店敬而遠之,這是因為家裡未讀的書太多,恐怕自己又捧大堆新書回家。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近年我總覺得書店裡的書刊雜誌出奇喧鬧,它們的封面、幀裝,還有書腰帶上的引言或推薦語,像招財貓一樣向你不斷招手,令你既無法視而不見,也不能掩耳而去,它們在默默發聲,像神秘海域裡以歌聲迷惑海員的人魚。從此,書本喧囂,閱讀變成消費,書店不再雅靜,特別是大型書店,我幾近避之則吉。但今晚我出奇地發現,在銅鑼灣開張只有一個月的正文書店裡,書刊都默默待著,懷著耐性,不叫囂,不招徠,尤其架上完整的素葉系列,難得的樸實書店。聽店員說,他們還會收集風雅、呼吸、普普叢書和麥穗的出版物,這樣,香港文學就有望以完整的面貌在這重現了。我懷著期待的心情,像店員剛剛幫忙放上書架的《月台》,耐心靜待知音人。
文匯報訪問,副刊讀書人,2007年11月12日。按圖放大

讀你們的博客,看到你無緣無故暈在巴士上、看到你仍未適應新校的生活、看到你莫名的詩作、看到你感覺被一位好朋友離棄、看到你紀念一個不再愛你的人、看到你跟朋友嬉戲的照片,仿若世界只有你們仨,這是圓滿還是寂寞?你傳來的手機短信說,父母要分開了,我從大會堂走到初冬的陽光下,沒法打通你的電話。伍晃榮在電視節目上,拿著一張老照片說:我們再年輕多一次多好。現在,每逢周日早上,我都會回到中學時唸書的地方,有時會想,如果在這裡再唸一次書就好了。一個人活到某個時候,會覺得自身的世界異常脆弱,或許不是「覺得」,而是「發現」,發現世界本來就是脆弱不堪,好像隨時會有人摧毀我的一切,我們抱緊一些東西,同時就失去這以外的東西,擁有愈多,像星塵一樣被拋到宇宙邊緣的也愈多,最可怕的是,一無所有的人,他的世界還是會脆弱得崩塌下去。我記得,在小學五六年級時,有次在前往補習社會經過的行人隧道裡,看到一條已死的蜥蝪,眼睛沒了,兩個孔洞彷彿是透明的,身體像化石般僵在地面,風吹進來,我就覺得牠漸漸化為塵埃,幾天後路過同一地方,已找不著半點痕跡。
電話沒有打通,留你一個短信。然後跟朋友到城門河邊走走,陽光過分暖和,並不真實。河邊有男人往河裡拋大石,拉上來,再拋,他在趕魚,把魚趕到另一邊的網去。魚不會看見那張網,牠們只會感到河水受到拍擊,在驚嚇中往前游,直到被網網住,才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我們在熱鬧的公園裡往前走,前路彷彿無窮無盡,在抵達我們的網之前,除非找到信實而可靠的,否則,只會跟脆弱的世界一同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