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February 2009

送自己一幅畫

Festival of Flowers, Nice, c.1923
Henri Matisse

看到這張畫,又不期然懷念尼斯。真想今個夏天回到那兒。我們總是說不清,為何會愛上一個地方。因為地標?歷史建築?購物商場?風土人情?這些都可以是原因,不過對我來說,多數會因為一片海。塔門如是,尼斯也如是。

也許爺爺是行船的,爸爸一代人也住在船上,使我對海有份莫名其妙的依戀。自己沒能在船上出生和成長,有點可惜。爸爸見過的海龍捲,我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著。如果在船上長大,從船艇之間跨過,在搖擺裡用飯睡覺,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童年?

我愛海,但我不會游泳,幾年前在西貢海灘碰到海水已皮膚敏感了。坐在海邊,我便感到滿足,總覺得海潮的起伏,就是地球的呼吸,而我的吐納是一致的。

尼斯的海,與塔門的海、維多利亞的海並沒有分別,都是那一片時而湛藍,時而灰白的海,都是爸爸童年時搖晃著哄他入睡的海,都是我爺爺與之為敵為友的海。也許因著這一切的聯繫,我又想起尼斯,好想夏天回到那兒。

11 February 2009

我爸爸


這是我爸爸,陽光燦爛的星期日下午,我們為他留下了這光暗鮮明的照片。在日光下,他的影子,就是他生存的證明。所以我不得不愛陽光,陽光愈是猛烈,他的影子便愈深。我們因為一盤魚蛋豬皮,談起從前的擺宴菜式,他說那時候沒有魚翅、鮑魚,擺酒請飲奉上一碟韮菜豬紅,就是上好的菜式,我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說是五十年代的事了。

於是我們談起他在艇上的日子,46年出世的他,住過油麻地避風塘、九龍灣木屋區和藍田公屋村,我就是在那裡長大的。談起木屋,我便想起石硤尾大火,還有早前帶學生到南山村探訪的事,他卻告訴我自從石硤尾大火後,許多人要遷進木屋區去,因為這是最快「上樓」的方法,有人更會縱火,為了上樓,他們將自己和別人的家園付之一炬,我愈問,便發現我所知的愈少。

我又問起搬到藍田和沙田的原因,每次談到舊居,我便想起牆壁的蘋果綠色,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顏色。我記得從前家裡有輝叔和冰姑姐,他們還未結婚,與我們住在一塊兒,舊居是兩個公屋單位打通的,比任何一家人住的地方都要大,有兩個廁所、兩個房子、兩個廳,一個廚房(就是我祖母斬田雞時,無頭田雞跳到街上的廚房),另一個本是廚房的地方,用作洗衣晾衣的露台,小時候那些浸水會發大的玩具,就是待在那兒的水盆裡的。

爸爸還記得許多的人和事,我真想把它們一一記錄下來。他說起這些往事時,總會露出一副猶豫的表情,我喜歡這份疑幻疑真的感覺。於是我想,要如何為我的兒子,還有未來的孩子,覆述我今日身處的時代。我開始好好去想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代我回答,那不是香港的故事,香港故事不過是個影子,那是每個人的故事,每個家族的故事。